這份他最不想讓傅祈年知道的遺產分配書,怎麼會在他手中!
傅祈年卻神情無波。
他抬眼望著對麵山林的蒼翠,眼底浮上一抹深沉的痛意:“明先生,當年明月離世,是我和她舉行了冥婚。她死後,我也服藥安樂死去陪她。”
話到此處,他停頓,眸光驟沉:“我們兩個,是成過親的,她是我老婆。”
他說完,將文件甩在地上,風一吹,紙張像白蝶飛散。
“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愛她。”
喬明彎腰將資料撿起,沉默地遞給明賀之。
明賀之接過,指關節發白,唇線緊繃。他死死盯著那份遺囑,終於咬牙,從喉頭擠出幾個字,一字一頓,像從牙縫剜肉:
“你自己也有女兒——小心報應到你女兒身上!”
他轉身,背影挺直,血滴順著指尖落下,在地麵蜿蜒成一道斜線。山雞和喬明一左一右緊隨而上。
傅祈年站在原地,嘴角輕揚,目送他走遠,他知道明賀之這是答應了!
身後,k、黑子、還有藏在樹影後的老五,全都默然無聲。
無人敢問,傅祈年剛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安樂死,什麼冥婚.....
傅家老宅
砝碼卡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說道:“老夫人,孩子我送回來了。”
傅奶奶以及站在她身後的高嫂都怔了怔,不止被四個孩子身上大包小包提的東西驚訝到,更是被砝碼卡的外表嚇到。
她身量足有一米七開外,肩膀寬闊,深褐色皮膚在日光下泛著銅光,卷曲的短發用絲巾束住,隻露出亮得驚人的白牙。
她夾著幾句英文同傅梟嘀咕,低沉嗓音仿佛暗礁下的潮水。
老人家上世紀五十年代便隨傅爺爺跑過香港,後來也常去澳門抓藥、逛廟街——見識過英國水兵和金發碧眼的洋女郎,可膚色像夜的客人,她還是頭回見。
砝碼卡察覺那炙熱目光,微微低頭,像一隻誤闖中式庭院的黑天鵝,雙手垂在膝側,僵在大廳裡。
她的t恤是香港帶來的nba周邊,印著喬丹騰空的剪影;深藍工裝褲兩側鼓囊囊,全是孩子們的零嘴和小玩意兒。
砝碼卡自然看得出傅奶奶像看怪物一樣盯著她看,和外麵的那些人一樣,所以砝碼卡除了非必須,她都不出明家門,什麼買菜倒垃圾之類的,都是讓王媽代勞。
砝碼卡尷尬地看著傅梟求助,傅梟剛在明家和她很合得來。
傅梟生在澳門,傅明珠也在澳門呆了三年,兩個小孩自然見過不少各式各樣不同膚色的人種,一點也不怕砝碼卡。
傅北辰和傅商盛剛開始看到砝碼卡,還是有點說不上來的彆扭,不過和她待了一下午,發現她說中文土土的經常鬨笑話,孩子笑一笑,也就和她親近了。
“奶奶——”小男孩心領神會,朝她咧嘴一笑,扯開嗓,他今年十歲,聲線正往破殼的雄雞那頭變,“您彆這麼盯著砝碼卡啦,她都害羞啦!”
說著,他把手裡的大紙袋往地上一放——那是一整套電動ho軌道火車,車廂刷著英文字母,遙控器還有閃燈按鈕,是澳門海關通關剛帶回來的。
車輪一響,傅家的堂屋裡頓時汽笛聲脆生生。
傅奶奶這才回神,收回異樣的眼光,但仍忍不住偷看那張雕刻般的五官——想象不出這樣的女孩子若在桂北鄉間走動,會惹來多少好奇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