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被徹底放逐的虛無感,如同沉入永夜的海底。
意識在狂暴的時空亂流中沉浮、撕扯,每一次試圖凝聚,都被更猛烈的衝擊打散。道基在哀鳴,萬道護盾早已破碎,隻剩下鴻蒙紫氣化作最後一點微光,死死守護著核心一點真靈不滅,以及道基空間深處那枚熾熱旋轉的光繭與黯淡的原始印記碎片。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萬年。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伴隨著骨骼碎裂的細微聲響,將夜玄從渾噩中強行拽回!
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瞬間刺穿四肢百骸!他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隻看到一片迷蒙的、流淌著濃鬱生命氣息的翠綠光暈。
身體重重砸在某種堅韌而富有彈性的“地麵”上,衝擊力震得他五臟移位,喉嚨一甜,又是一口混雜著內臟碎片的淡金道血噴出,染在身下散發著柔和綠光的“地麵”上,發出“嗤嗤”的輕響,瞬間被吸收殆儘。
意識艱難凝聚,夜玄掙紮著撐起上半身,環顧四周。
他置身於一片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浩瀚森林之中。
這裡的樹木,龐大到顛覆認知!任何一棵都如山嶽般巍峨,樹乾直徑以百裡計,粗糙的樹皮上流淌著翡翠般的光澤,天然形成玄奧繁複的符文,仿佛記載著宇宙生命的起源奧秘。巨大的根係如同虯龍,深深紮入下方散發著濃鬱金綠色光輝的“土壤”——那並非泥土,而是由高度凝練、液化的生命本源能量構成的“大地”!
樹冠遮天蔽日,並非由尋常枝葉構成,而是無數巨大的、流淌著星輝與月華的翠綠光葉層層疊疊,形成一片無邊無際、散發著柔和光芒的翡翠蒼穹!光葉之間,有散發著濃鬱藥香的奇花異草生長,有由純粹生命能量凝聚而成的靈蝶、光鳥翩躚飛舞。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到化不開的生命氣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吞下最精純的仙丹靈液,體內被時空亂流撕裂的創傷、被怨念侵蝕的道基,都在以驚人的速度被滋養、修複!
浩瀚、古老、磅礴、生機無限!
這就是光蝶意念中的“古木蒼穹”!
“幼薇…光蝶…”夜玄第一時間內視道基空間。光繭依舊懸浮在原始印記碎片之上,緩緩旋轉,散發著穩定而熾熱的創生光輝,似乎並未受到空間亂流的太大影響。原始印記碎片的光芒也似乎被此地濃鬱的生命氣息滋養,比之前明亮了一絲。但…周幼薇卻不在身邊!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壓過了身體的劇痛。空間亂流中那道吞噬了她的幽暗裂縫…她墜向了哪裡?是否安全?
“咳…咳咳…”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和心中的焦灼,夜玄試圖運轉太初鴻蒙原始道訣汲取此地磅礴的生命能量療傷。然而,功法剛一運轉,異變陡生!
嗡!
一股宏大、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意誌的古老波動,如同無形的漣漪,瞬間掃過他的身體!這股意誌並非惡意,卻帶著一種對“外來者”的審視與規則層麵的壓製!夜玄剛剛引動的一絲生命能量瞬間被強行截斷、驅散!他感覺自身與這片天地的“道”仿佛隔了一層無形的、堅韌的膜,運轉功法變得異常滯澀、艱難,效率不足平日的百分之一!
“世界意誌…排斥?”夜玄瞳孔微縮。這古木蒼穹的世界意誌極其強大且排外,它允許生命能量被動滋養外來者,卻嚴格限製主動汲取與法則層麵的深度溝通!這無疑大大延緩了他恢複的速度。
更糟糕的是,他感覺到袖中那枚封印著怨念魂核的“永寂冰棺”菱形冰晶,在如此近距離接觸這磅礴生命氣息後,內部那被絕對冰封的漆黑魂核,其最深處那點寂滅道韻烙印,竟再次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一股微不可察的汙穢與死寂氣息,如同最狡猾的毒蛇,試圖穿透冰魄封印,汙染這片純淨的生命之地!
“孽障!”夜玄眼中寒光一閃,立刻以道尊境的神念死死壓製冰晶,加固封印。這東西就是個定時炸彈,必須儘快處理掉!
就在他強忍傷勢,準備尋找一處相對隱秘之地,先穩固道基、壓製魂核異動之時——
沙沙…
前方,那由無數巨大光葉垂落形成的、如同翡翠瀑布般的藤蔓帷幕後,傳來極其輕微的、踩踏在生命能量“大地”上的腳步聲。
有人!
夜玄瞬間警覺,收斂氣息,如同磐石般隱入一株巨樹龐大根係形成的陰影中,目光銳利如刀,穿透層層翠綠光暈,鎖定聲音來源。
藤蔓帷幕被一隻纖細白皙的手輕輕撥開。
一道身影緩步走出。
那是一個女子。
身姿高挑婀娜,穿著一襲由某種翠綠藤蔓與光葉編織而成的奇異長裙,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她赤著雙足,晶瑩的腳踝處纏繞著幾圈散發著星輝的細小藤蔓。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頭垂至腰際、如同流淌著星夜長河的深藍色長發,在翡翠蒼穹的光輝下折射出夢幻般的光澤。
她的麵容精致絕倫,仿佛天地造化最完美的傑作,眉眼間帶著一種超越凡俗的清冷與孤高,如同遺世獨立的冰雪神女。然而,當她的目光穿透空間,落在夜玄藏身的陰影處時,那雙如同寒潭般深邃的冰藍色眼眸中,瞬間爆發出極其複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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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驚!難以置信!一絲刻骨銘心的恨意!以及…更深沉的、難以言喻的悲傷與茫然!
“是你?!”清冷如冰泉撞擊玉石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瞬間打破了古木蒼穹的靜謐。“你竟然…還活著?!”
夜玄心神劇震!這聲音…這眼神…一股強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熟悉感如同潮水般湧來!仿佛在無儘遙遠的過去,曾無數次聽過這聲音,見過這雙眼睛!但當他試圖抓住那模糊的記憶碎片時,卻隻有一片混亂的迷霧和針紮般的頭痛!
她認識自己?她是誰?為何會有如此濃烈的恨意與悲傷?
女子似乎並未期待夜玄的回答,她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死死釘在夜玄身上,仿佛要將他從裡到外徹底看穿。當她看到夜玄身上殘留的道血、龜裂的肌膚、以及那萎靡到極致的氣息時,眼中的恨意微微波動,卻又被更深的冰冷覆蓋。
“嗬…真是狼狽啊…”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無儘嘲諷的弧度,如同萬載不化的寒冰,“當年何等不可一世,視諸天萬界如無物…如今,卻像條喪家之犬般,墜落到這遺忘之地…報應麼?”
夜玄眉頭緊鎖,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混亂的記憶,緩緩從陰影中走出。他站直身體,儘管傷勢沉重,但道尊境的氣度猶在,深邃的眼眸平靜地迎向那女子冰寒刺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