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緩緩關閉的瞬間，林默對著金屬門板整了整領帶。倒影裡，他身後分明站著個穿嫁衣的女人，可電梯裡明明隻有他一個人。金屬表麵泛起詭異的波紋，那倒影竟自己抬起手，將鮮紅的指甲按在林默倒影的脖子上。
“周小姐，“他對著倒影眨眨眼，手指悄悄摸向腰間銅鎖，“您這跟監考似的，我壓力很大啊。要不咱們聊聊您那件血旗袍？聽說民國時期的蘇繡...“
“叮——“
電梯突然劇烈震動，樓層指示燈像發瘋似的跳動起來。林默瞥見按鈕麵板上滲出暗紅色液體，數字在“13“和“14“之間瘋狂閃爍——最後竟定格在“18“，可鄭氏大廈明明隻有17層。
“這就沒意思了。“林默撇撇嘴，從內袋掏出個鼻煙壺，往電梯按鍵上倒了點香灰（安魂香焚儘的灰燼，有鎮定靈體的作用）。灰白色的粉末一接觸按鈕，立刻發出“滋滋“的聲響，像是燒紅的鐵塊浸入冷水。
電梯猛地一頓，恢複正常運行。林默的倒影突然勾起嘴角，用指甲在鏡麵上緩緩劃動，水珠順著劃痕彙聚成字：
“他用水銀“
字跡剛現，電梯“叮“地停在15樓。門開時，那行字已經蒸發得無影無蹤。
鄭守業的辦公室大門是整塊黑胡桃木，雕著貔貅吞財的圖案。林默剛抬手要敲門，突然發現門縫裡滲出暗紅色液體，在駝色地毯上暈開一片汙漬。
“謔，老鄭你這迎客方式挺彆致啊。“他蹲下來，食指蘸了點液體搓了搓，“82年的拉菲？不對...“湊近聞了聞，鐵鏽味裡還混著某種熟悉的甜腥，“水銀摻血？您這裝修品味比周小姐的旗袍還重口。“
門無聲地開了條縫。
百平米的辦公室裡，最紮眼的是正中央那麵等身水銀鏡（古代貴族用的鏡子，水銀塗層能照出靈體）。鏡框上密密麻麻刻滿符咒，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青光。鏡前坐著個乾屍般的老頭，脖子上的皮膚像樹皮一樣層層堆疊——正好遮住了本該存在的勒痕。
“林掌櫃，“老頭的聲音像是從破風箱裡擠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痰音，“我等你七十年了。“
林默大咧咧往真皮沙發上一坐，順手撈起果盤裡的蘋果在袖口擦了擦：“鄭老爺子，您這保養得不錯啊，皺紋比我太奶奶的裹腳布都少。“他“哢嚓“咬了一大口，“聽說您和周家二小姐有過婚約？“
鏡子裡突然閃過一道紅影。林默假裝沒看見，繼續啃蘋果：“她鳳冠上的金絲挺彆致，定製的？“
鄭守業枯瘦的手指敲擊輪椅扶手，檀木扶手已經被指甲摳出五道深溝。每敲一下，辦公室的溫度就降一度，等他說完“那件旗袍...還在井裡？“時，林默呼出的白氣已經清晰可見。
“您記性真好，“林默把蘋果核精準投進五米外的垃圾桶，“不過現在流行漢服了，要不要給您燒幾套新款？聽說陰間最近搞文藝複興...“
“砰！“
水銀鏡突然炸裂，無數碎片懸浮在空中，每片裡都映出不同的恐怖場景——井邊婚禮、新娘掙紮、金絲勒頸...最駭人的是，所有鏡片裡的鄭守業都穿著嶄新的長衫馬褂，胸前還彆著朵白花。
林默眯起眼，發現所有鏡片裡的新娘都有一個共同點：她的鳳冠上纏著根特製金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那金絲深深勒進皮肉，卻不見血——因為血都被導進了鳳冠的暗槽裡。
“水銀鏡，金絲線...“林默恍然大悟，猛地指向老頭，“您這是把周小姐做成"活鏡子"了？“（邪術：將冤魂封印在鏡中永世不得超生）
鄭守業突然狂笑起來，脖子上的皮膚層層裂開，露出裡麵蠕動的金線：“她本該是我鄭家的鎮宅之寶！“隨著他的笑聲，辦公室的陰影裡緩緩走出十幾個員工，每個人脖子上都有一模一樣的勒痕，眼白完全變成了黑色。
“現在，“老頭一揮手，金線從脖頸傷口裡蛇一般探出，“把林掌櫃請去陪周小姐吧。“
林默歎了口氣，突然把一直攥在手裡的蘋果核往地上一砸：“就知道要動手。“核裡藏著的雄黃粉炸開，在空中形成個旋轉的八卦圖案。他趁機掏出腰間的銅鑰匙，往最近的水銀鏡碎片上一貼——
“周小姐！您老公在這呢！“
所有鏡片同時轉向鄭守業，老頭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林默一個箭步衝到落地窗前，掏出小本子快速素描：“金絲纏頸術、水銀封魂法...好家夥這老東西會的還挺多，都能開陰間技術培訓班了...“
玻璃窗上突然映出新娘的身影，她指了指自己鳳冠，又指了指樓下。林默會意，正要轉身，卻見窗外的城市景觀突然扭曲——原本車水馬龍的街道變成了民國時期的石板路，幾個穿學生裝的青年正指著大廈驚呼。
“幻境？不對...“林默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他眼前一清，“是水銀鏡的共感效應！“
他再不猶豫，飛起一腳踹開消防通道的門：“明白！這就去撈您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