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室。
這兩個鮮紅如血、仿佛從地獄深處滲透出來的字,烙印在阿四的瞳孔裡,瞬間抽乾了他臉上所有的血色。
他的嘴巴張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類似漏氣風箱的聲音,整個人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脖子,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
如果說,之前的“人血清洗液”已經擊碎了他的三觀,那麼眼前這幅由一個複仇者在無意識狀態下畫出的、指向罪惡最終源頭的地圖,則徹底顛覆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犯罪了。
這是一種……一種有預謀的、係統性的、將人變成零件的邪惡儀式。
而“清洗室”,就是這個儀式的祭壇。
“掌……掌櫃的……”
阿四的聲音乾澀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他指著地上的圖案,手指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這……這他媽的……是什麼鬼畫符?程硯秋他……他怎麼會知道這個?”
林默沒有立刻回答。
他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地麵上那些冰冷的線條,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極致的怨毒與不甘。
他的表情異常平靜,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卻翻湧著比任何時候都要凜冽的寒意。
“他不知道。”
林可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阿四的耳朵裡。
“但‘它們’知道。”
他指了指那台已經停止嗡鳴的透析機,指了指那個敞開著縫隙、散發著怨念寒氣的保溫箱,又指了指昏迷不醒的程硯秋。
“這個腎的主人,李大根,他知道自己被騙走了雙腎。”
“程硯秋,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死在了這台機器上。”
“這間屋子裡,還有無數被我們看不見的‘老朋友’,它們知道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被當成商品,送去了哪裡。”
林默站起身,目光掃過那兩個已經徹底癱軟、如同兩條死狗的張文博和***。
“仇恨,尤其是這種被壓抑到極致的仇恨,是一種非常強大的能量磁場。”
“程硯秋在複仇的瞬間,精神與肉體都達到了一個臨界點。他成了一個接收器,一個最好的人肉天線。”
“而李大根的腎,就是信號放大器。”
“這滿屋子的怨念,通過程硯秋這根天線,最終指向了它們最集中的地方——罪惡的源頭。”
林默的解釋,充滿了荒誕不經的玄學色彩,卻又是此刻唯一合理的邏輯。
阿四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徹底宕機,無法處理如此龐大的信息量。
他隻能喃喃自語。
“人肉天線……信號放大器……掌櫃的,你這套理論,要是寫成論文發表出去,諾貝爾看了都得給你磕一個。”
林默瞥了他一眼,嘴角難得地沒有勾起那種惡劣的微笑。
“這不是理論,是事實。”
他走到程硯秋身邊,探了探對方的鼻息。
呼吸平穩,隻是精神透支過度,陷入了深度昏迷。
林默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了程硯秋的身上。
這個男人,已經完成了他的複仇,剩下的,該由彆人來收尾了。
“好了,彆研究玄學了。”
林默拍了拍手,打破了房間裡凝重的寂靜。
“接下來,我們有三件事要做。”
他的聲音恢複了那種慣有的、條理分明的冷靜,仿佛剛才那個提出“人肉天線”理論的神棍不是他一樣。
阿四立刻來了精神,像個等待指令的士兵。
“掌櫃的,您吩咐!”
“第一,處理垃圾。”
林默的下巴朝著地上那兩坨人形物體揚了揚。
張文博和***在【人工蛭蟲】的藥效下,已經徹底崩潰,此刻蜷縮在地上,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眼神渙散,顯然是玩壞了。
“咱們……就這麼把他們扔這兒?”
阿四試探著問。
“當然不。”
林默搖了搖頭。
“死,太便宜他們了。我要讓他們活著,清醒地活著,去麵對他們最害怕的東西。”
他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兩粒黑色的藥丸,手法嫻熟地捏開兩人的嘴,彈了進去。
“這是什麼?解藥?”
“不,是‘清醒劑’。”
林默解釋道。
“能讓他們在十二個小時內保持絕對的清醒,但身體的痛苦會加倍。算是我們送給他們的臨彆贈禮。”
做完這一切,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那台透析機上。
他走過去,從機器上拆下幾根最粗的管子,三下五除二,就將張文博和***像捆粽子一樣捆了個結結實實。
“走,把他們送到一個最該去的地方。”
林默拖著張文博的腳,像拖一條麻袋。
阿四有樣學樣,也抓起***的腳踝。
“掌櫃的,送哪兒去?警察局門口?”
“不,太沒新意了。”
林默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熟悉的弧度。
“送去市紀委大樓門口。我猜,他們在那有不少‘老朋友’。”
阿四的眼睛瞬間亮了。
把江城醫療界的兩大巨頭,兩個掌握著無數黑料的罪犯,像垃圾一樣打包好,扔在紀委大門口。
這已經不是挑釁了,這是直接往平靜的湖麵裡扔了一顆深水炸彈。
他仿佛已經能預見到明天江城新聞的頭版頭條,那場麵,一定很精彩。
兩人一貓,拖著兩條“死狗”,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棟爛尾樓。
在離開之前,林默還順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隨手一拋,符紙無火自燃,化作一縷青煙,將地麵上那幅詭異的地圖痕跡,抹得一乾二淨。
【陰德係統】提示:支付陰德十點,使用【痕跡清理符】。
林默心中默念確認。
做完這一切,他才最後看了一眼昏睡中的程硯秋,然後輕輕帶上了門。
半小時後。
江城市紀律檢查委員會的大樓前,兩個被捆成一團、嘴裡塞著白大褂布條的人形物體,被悄無聲息地放在了門口的石獅子旁邊。
在他們胸口,還用膠帶貼著一枚溫潤的玉片。
那枚玉片,在夜色中散發著微光,裡麵記錄著一本能讓江城天翻地覆的血色賬簿。
做完這一切的林默和阿四,深藏功與名,再次消失在城市的陰影裡。
返回爛?樓的路上,阿四的心情明顯輕鬆了不少。
“掌櫃的,你說,明天早上第一個發現他們的保安,會是什麼表情?”
“大概會以為是哪個行為藝術家喝多了吧。”
林默隨口答道。
“那玉片裡的東西,警察能看到嗎?”
“普通人看不到,但隻要接觸到,那本賬簿的內容就會像潮水一樣湧進他們的腦子裡。放心,證據足夠硬,硬到誰也壓不下去。”
林=默頓了頓,補充道。
“我已經用那兩人的手機,給他們通訊錄裡所有備注了‘領導’、‘老板’的號碼,群發了一條消息。”
“發的什麼?”
阿四好奇地問。
“‘我出事了,賬本在紀委,你們自己看著辦。’”
阿四:“……”
他對著林默,由衷地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掌櫃的,你這操作,真是又絕又損,我願稱之為‘末日狂歡邀請函’。”
回到透析室,程硯秋依舊在沉睡。
Hei爺輕巧地跳到他的身邊,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喉嚨裡發出安撫的咕嚕聲。
房間裡的氣氛,在處理掉兩個主犯後,並未變得輕鬆。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硬仗,還在後頭。
林默重新走到房間中央,看著那片被清理乾淨的地麵,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幅清晰的地下結構圖。
“第二件事。”
他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我們要去那個‘清洗室’,看一看,那裡到底藏著什麼。”
阿四的表情也凝重起來,他握緊了手中的鋼管。
“掌櫃的,那地方肯定是龍潭虎穴,守衛絕對森嚴。咱們就這麼闖進去?”
“當然不是。”
林默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小巧的、類似平板電腦的東西,這是他之前順手從張文博辦公室“借”出來的。
他打開設備,屏幕上立刻顯示出市立第一醫院的完整安保係統監控界麵。
“張院長的權限,還挺好用的。”
他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滑動,調出了地下二層的監控畫麵。
如阿四所料,地下二層的走廊裡,每隔十米就有一個高清攝像頭,還有兩隊保安在不間斷地巡邏。
而在那幅圖紙標記的“清洗室”所在的區域,更是被一道厚重的、需要虹膜與密碼雙重驗證的合金門徹底封死。
“這……這怎麼進?”
阿四看著屏幕上那道閃著紅光的合金門,感覺一陣牙酸。
“這門,就算Hei爺來了也得搖頭吧?”
窗台上的Hei爺不滿地“喵”了一聲,仿佛在抗議這種對它業務能力的質疑。
林默沒有理會一人一貓的互動,他的目光在屏幕上那複雜的地下結構圖上逡巡。
他在尋找一條路。
一條能夠繞開所有監控和守衛,直達核心區域的路。
【陰德係統】提示:是否支付陰德五十點,兌換【市立第一醫院地下結構及管線工程詳圖】?
“確認。”
林默心中應下。
刹那間,他腦中的平麵圖瞬間變得立體起來。
複雜的通風管道、廢棄的電梯井、隱藏的維修通道……一張錯綜複雜的地下脈絡圖,清晰地呈現在他的意識裡。
他的視線,最終鎖定在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
“有了。”
林默關閉了平板,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我們不去地下二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