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昏黃的，鮫人油燈光芒，穿透了，綠焰。
然後。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
阿四，也看見了。
他臉上的恐懼，瞬間，凝固成了一尊，絕望的，雕塑。
隻見，那昏黃的，鮫人油燈光之下。
綠色的，火焰之中。
顯現出來的，根本，不是什麼，化學反應。
而是一張張，扭曲的，痛苦的，掙紮的，人臉！
他們，穿著，破爛的，舊式，日本海軍軍服。
他們的嘴巴，無聲地，張到最大。
他們的眼眶裡，空洞洞的，流淌著，綠色的，火焰。
他們在，燃燒。
在，這片，冰冷的海底。
被，這綠色的毒焰。
永無止境地，燃燒了，數十年。
這不是幻覺。
那燈光，擁有勘破虛妄的力量。
每一張臉的細節，都清晰得令人發指。
皮膚在火焰中，呈現出一種煮熟後又腐爛的質感，肌肉纖維一束束地剝離，露出下麵森白的骨骼。
他們的喉嚨，在做著呐喊的動作，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怨毒，所有的不甘，全部被壓縮，提純，最終，物化成了這團，陰冷的，燃燒的，綠色毒焰。
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惡臭，穿透了潛水服的過濾係統，直衝天靈蓋。
那不是單純的屍臭。
是硫磺，是芥子氣，是某種未知的化學毒劑，與無數靈魂腐爛、發酵了近百年後，混合而成的，終極的，汙穢之味。
“哢嚓……哢嚓嚓……”
阿四的潛水麵罩上，那道被火焰燎過的裂紋，正在，一寸寸地，擴大。
細密的，蛛網般的裂痕，從中心點，向四周，瘋狂蔓延。
高強度防爆玻璃，發出，不堪重負的，**。
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碎裂。
然後，那致命的海水，那陰毒的火焰，就會，一擁而入。
將他，變成，火焰中，新的，一張臉。
阿四的身體，停止了顫抖。
他整個人，僵住了。
大腦，一片空白。
他前半生，所建立的，所信仰的，所依賴的，那個由物理、化學、數學構成的，堅固的，科學世界。
在這一刻，被這團，不講道理的，燃燒的，鬼魂，徹底，焚燒殆儘。
連灰燼，都沒剩下。
他甚至，忘了，恐懼。
隻剩下，一種，極致的，荒謬。
他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氣聲。
瞳孔，已經，完全渙散。
他，跪坐在，冰冷的海底淤泥裡。
像一個，被抽走了，所有提線的，木偶。
林默，沒有回頭看他。
甚至，沒有，分出，一絲一毫的，注意力。
他的目光，穿過鮫人油燈，那豆昏黃的光。
死死地，釘在那團，綠色的，毒焰上。
他的眼神，很冷。
冷得，不帶一絲，人類該有的，情緒。
沒有恐懼。
沒有驚訝。
沒有憐憫。
隻有，一種，鑒定師，在評估一件，稀世奇珍時，才會有的，專注，與，審視。
他手中的“斬龍”短刀，緩緩抬起。
黑色的刀鋒，對準了，那團，扭曲的，燃燒的，靈魂集合體。
【檢測到高濃度“怨靈芥子毒焰”，蘊含“伊四七號”全體船員之最終怨念，並與潛艇內泄漏的731部隊A級化學武器“綠十字”發生未知耦合。】
【此為靈體與劇毒化學武器的完美結合體，兼具物理與精神雙重毀滅屬性。】
【解析其完整構成及弱點，需消耗陰德點：3000點。】
腦海中，冰冷的文字，一閃而過。
三千點。
隻是解析這團火，就要三千點。
林默的眉頭，在麵罩下，微微皺了一下。
代價，不菲。
但，情報，永遠是，最值錢的。
尤其是在，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境裡。
“確認。”
他在心中，下達了指令。
【陰德賬戶支出：3000點。】
【費用明目：怨靈毒焰緊急狀態分析費。】
【當前餘額：38190點。】
負債，再次，創下新高。
林默的心，卻沒有任何波動。
錢，就是用來花的。
尤其是，能買命的錢。
【解析開始……1%……17%……45%……】
數據流，在腦海中，飛速滾動。
林默的目光，也隨之，變得，愈發，深邃。
原來如此。
這艘伊四七號潛艇，當年，不僅僅是，一艘，負責布雷的，戰鬥潛艇。
它的內部，還秘密，裝載了，一批，由731部隊，研發的，最新型的，化學武器。
一種，以芥子氣為基礎，融合了，神經毒素的，惡魔之作。
“綠十字”。
它的目的，不是，在戰場上，大規模殺傷。
而是，汙染。
用一種，幾乎，無法被清除的，方式，永久性地，汙染，一片海域，一個港口，一座城市。
讓那片土地，在未來，數百年裡，寸草不生。
但，他們，失敗了。
在任務途中，潛艇，遭遇了，致命的，機械故障，或是，敵人的，深水炸彈。
他們，沒能，抵達，預定的，目標地點。
而是，沉沒在了，這片，名為“鬼見愁”的，魔鬼海域。
更慘的是。
在沉沒的過程中，“綠十字”毒氣彈，發生了，泄漏。
在那狹窄的，封閉的，絕望的，鋼鐵棺材裡。
所有的，船員，沒有，被淹死，沒有，被壓死。
而是，被自己人，研發的，最惡毒的，武器，活生生地，毒死，融化，分解。
他們的身體，在極致的痛苦中，腐爛。
他們的靈魂，也被，那劇毒的，怨念，徹底，汙染。
最終，與那艘，鋼鐵潛艇，與那片，黑暗的，深海。
融為了一體。
他們，成為了，這片海域，新的，一部分。
成為了，“龍宮”的，第一批，也是，最忠誠的，守衛。
【解析完成。】
【“怨靈毒焰”核心：位於伊四七號潛艇，二號魚雷發射管內，由當值魚雷官“小野田阪本”的頭骨，與三枚未引爆的“綠十字”毒氣彈彈芯，形成的怨念聚合物。】
【弱點：該聚合物，極度憎恨，一切，擁有“生命”與“希望”特征的，能量形態。】
【摧毀方式：切斷其與水下神社的能量鏈接，或使用，更高維度的“生命能量”，進行中和性湮滅。】
林默，看懂了。
小野田阪本。
他記住了，這個名字。
也找到了，這團，鬼火的，“開關”。
他的視線，從火焰上，緩緩移開。
落在了，那座，矗立在黑暗儘頭的，水下神社。
那裡，是“服務器”。
是能量的，源頭。
而這團火，是“防火牆”，也是“殺毒軟件”。
負責，清除，一切，試圖，非法入侵的，“病毒”。
比如，他和阿四。
林默，收回了，鮫人油燈。
那豆，昏黃的，光芒，熄滅了。
世界，重歸，幽綠。
那一張張，在火焰中，掙紮的，人臉，再次，變得，模糊不清。
他動了。
朝著，阿四，走了過去。
他的動作，不快。
但每一步，都踩得，異常，沉穩。
在鬆軟的，海底淤泥上，留下，一個個，清晰的，腳印。
他走到，已經，徹底，失神的，阿四麵前。
伸出手。
不是去，拉他。
而是，用一種，近乎，粗暴的，方式。
一把，抓住了，他潛水麵罩的，邊緣。
“哢——”
一聲，輕微的，碎裂聲。
林默，竟然，硬生生，將那塊，已經，布滿裂紋的，防爆玻璃，從麵罩上，掰了下來！
冰冷的，帶著，劇毒與怨念的，海水。
瞬間，湧了進去！
“咕嚕……咕嚕嚕……”
阿四的嘴裡，冒出一長串，氣泡。
他渙散的，瞳孔，猛地，收縮，又，放大！
求生的本能，讓他，瞬間，從那種，精神崩潰的，狀態中，驚醒了過來！
他雙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臉，因為，窒息，漲成了，豬肝色。
他想尖叫。
卻隻能，發出，無意義的，音節。
死亡的，冰冷，與，窒息感，像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了他的心臟！
林默，鬆開了手。
他隻是，冷冷地，看著，在自己麵前，痛苦掙紮的，阿四。
他的眼神，在說：
想死，還是想活？
自己選。
阿四，當然，想活。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一切的，恐懼，與，荒誕。
他手忙腳亂地，從自己腰間的，工具包裡，摸索著。
那裡，有備用的，小型，氧氣瓶。
還有，一塊，備用的，麵罩玻璃。
他的動作，因為，極度的，慌亂，與，缺氧，變得，笨拙不堪。
好幾次，都差點，把東西，掉進，淤泥裡。
林默，就那樣，靜靜地，看著。
沒有，絲毫，要幫忙的，意思。
他需要一個，能跟上他節奏的，隊友。
而不是一個，隨時，可能，崩潰的，累贅。
要麼，自己，站起來。
要麼，就死，在這裡。
成為，這片，海底，新的，養料。
終於。
在意識，即將，徹底，消散的，前一秒。
阿四，成功地，將備用麵罩，換了上去。
然後，打開了，小型氧氣瓶的，閥門。
“呼——哈——呼——哈——”
混合著，高壓氧氣，與，海水的，劇烈喘息聲，通過通訊器，傳了過來。
如同，一台，破舊的，鼓風機。
阿四，活下來了。
他趴在地上，身體，劇烈地，起伏著。
大口地，呼吸著，那救命的，氧氣。
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剛才，那瀕死的，恐懼，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