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東揚聽著他的質問,沒有反駁,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的眼神飄向了窗外,似乎穿透了這鋼筋水泥的城市,看到了縣城裡那個小小的家。
“梁主任,您說的都對。”
“可是您不知道,她們才剛剛從村裡出來沒多久。”
“從村裡的土坯房,到縣裡的小院子,對她們來說,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們還在學著怎麼用煤氣灶,還在學著怎麼跟城裡的同學打交道,才剛剛認識了新的朋友,還在努力地適應一個‘城裡人’的身份。”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點安穩的感覺,又要讓她們背井離鄉,來到一個更大、更完全陌生的市裡?”
秦東揚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三位領導,眼神裡帶著一絲他們無法理解的沉重。
“每一次環境的劇變,對她們而言,都不是恩賜,而是一次又一次的連根拔起。”
“尤其是這半年,她們的姐姐剛剛過世,而我又隻是一個跟她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姐夫……她們難免患得患失,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讓她們相信我不會拋下她們,給了她們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我不能這麼自私,為了我自己的所謂前途,就讓她們再經曆一次動蕩。”
秦東揚沒有說出口的是,一個人在短時間內實現太快的階級跨越,往往根基不穩,心態失衡,對未來的發展極為不利。
他更希望劉春芽她們,是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出來。
就像劉春芽,她現在發奮讀書,將來靠自己的本事考上市裡的大學,名正言順地來到這座城市,那是她應得的榮耀。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作為他工作調動的“附屬品”,被硬生生地拽過來。
最關鍵的是,他了解那幾個丫頭的脾氣。
自己到哪兒都帶著她們,會不會讓她們覺得自己是拖累?是累贅?
他秦東揚的前途,是因為她們才被耽誤的。
他不希望,自己一心一意的保護,最後卻變成了壓在她們心頭最沉重的枷鎖。
嶽主任聽完他這番話,急得直跺腳。
他完全無法理解這種“婦人之仁”!
“糊塗啊你!”
嶽主任指著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難道你就要為了你的四個小姨子,斷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嗎?”
“這是前程啊!是彆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眼看氣氛就要再次僵持不下,一直沉默觀察的袁院長,終於開口了。
他沒有像嶽主任那樣激動,眼神反而更加深邃。
他盯著秦東揚,緩緩說道。
“東揚,我上午跟你們周院長通過電話。”
“我知道他破格提拔你當主治醫師的事兒。”
隻聽袁院長話鋒一轉,聲音裡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縣醫院能給你的,我們市中心醫院,同樣能給。”
“而且,給你的隻會更多!”
“隻要你點頭,主治醫師的職稱,我們同樣可以破格給你晉升!”
麵對著袁院長這幾乎是掀開底牌的最後通牒,秦東揚臉上的平靜,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但他不是動搖,而是笑了。
那是一種帶著些許無奈,卻又無比從容的微笑。
“袁院長,”他輕聲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裡,“我記得昨天鐘主任才評價過我。”
“他說,我是真金。”
秦東揚的目光掃過眼前三位神情各異的領導。
“既然是真金,那到哪兒,都是能發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