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廢鐵堆裡藏龍魂
陳立秋蹲在修車鋪後的廢鐵堆裡,汗珠子順著下巴頦砸在生鏽的齒輪上,“滋啦”一聲騰起股白煙。他抄起半截磨禿的鋼銼,對著塊鐵皮邊角比劃——那鐵皮是從金穗公司報廢的冷鏈車上扒下來的,鏽得像是被蛤蟆舔過,可在他眼裡卻比綢緞還金貴。
“秋哥,這破鐵片子能整出啥名堂?”街尾豆腐坊的小六子叼著草莖湊過來,鞋底碾碎幾隻鐵鏽蟲。蟲屍濺出的黏液在日頭下泛著詭異的藍光。
陳立秋沒抬頭,鋼銼在鐵皮上刮出火星子:“你懂個屁,這叫‘鐵骨’。”他屈指一彈鐵皮,沉悶的回響驚飛了屋簷下的家燕,“聽這聲兒,裡頭藏著條龍呢。”周曉寧抱著一簸箕新曬的虹糯路過時,正撞見陳立秋跟塊鐵疙瘩較勁。那人弓著脊梁,後脖頸曬得黢黑,破汗衫黏在背上洇出鹽霜。他腳邊躺著堆奇形怪狀的零件:半截排氣管焊著齒輪當脖頸,生鏽的鏈條盤成脊椎骨,連拖拉機報廢的活塞都被他拗成了關節。
“你這鐵皮人兒能下地插秧不?”周曉寧蹲下來,指尖戳了戳鐵皮人的“肋條骨”。陳立秋猛地直起腰,兩眼冒光:“插秧算啥?等我把老張頭那台廢馬達裝進去,它能扛著石磨轉圈兒!”話音未落,鐵皮人突然“哢嗒”抖了下,齒輪咬合的聲響驚得隔壁雞窩裡的蘆花雞撲棱亂飛。王奶奶杵著棗木拐挪過來,拐頭往鐵皮人天靈蓋一敲:“龍魂鎖在廢鐵裡,得用驚蟄雷打過的小葉榕汁開光。”老太太從懷裡摸出個粗陶瓶,裡頭晃蕩著翡翠色的樹液——那是去年雷雨天她在老榕樹被劈裂的樹洞裡接的。
第二幕鐵人初醒鬨風波
裝了小葉榕汁的鐵皮人,關節縫裡突然滲出靛藍色的黏液。陳立秋擰上最後一顆螺絲的當口,鐵皮人“嘎吱”一聲站了起來,生鏽的腳掌踩碎了三個醃菜壇子。
“哎喲我的酸筍!”沈芳從灶房衝出來,舉著湯勺要揍人。鐵皮人卻突然彎腰,鐵指頭夾起滾落的醃黃瓜,恭恭敬敬遞到她跟前。陽光穿過齒輪的縫隙,在青石板上投下龍鱗狀的光斑。
九旬的李爺醉醺醺撞進院門,酒葫蘆“當啷”砸在鐵皮人胸口。那鐵家夥竟伸出鏈條拚成的手臂,穩穩扶住老頭兒。李爺渾濁的眼珠子突然清明:“這鐵骨……像五八年合作社那台榨油機!”
深夜,鐵皮人突然自行啟動。它拖著歪歪扭扭的身子摸進曬穀場,生鏽的手指插進虹糯堆,攪得穀粒四濺。守夜的周曉寧舉著掃帚追打,卻見它從穀堆深處扒拉出個鐵盒子——盒裡躺著半張被蟲蛀的圖紙,赫然是金穗公司偷埋零件的路線圖。
第三幕:廢鐵化龍破陰謀
陳立秋把鐵盒子拍在修車鋪的廢輪胎上:“金穗那幫孫子,在咱地頭埋了淬魂劑!”鐵皮人突然“哢哢”轉身,胸腔裂開個窟窿,露出裡頭齒輪拚成的北鬥七星。王奶奶抓把香灰撒上去,星圖突然泛紅,指向後山亂葬崗。暴雨夜,鐵皮人打頭陣衝進亂葬崗。它的鐵腳掌碾過毒荊棘,鏈條手臂絞斷帶刺鐵絲網。金穗公司偷埋的淬魂劑罐在雷光下泛著藍光,鐵皮人突然張開嘴——那嘴裡竟裝著陳立秋改裝的粉碎機,將毒罐嚼成齏粉。
周曉寧舉著虹糯根追上來,汁液淋在鐵皮人身上,鏽跡突然剝落,露出底下暗藏的合作社鋼印。鐵皮人的脊椎骨“哢嚓”裂開,掉出枚生鏽的工牌——正是陳立秋失蹤十年的父親當年在機械廠的工作證。
第四幕鐵魄歸位守鄉土
天蒙蒙亮時,鐵皮人癱在老榕樹下。它的胸腔裡塞滿淬魂劑殘渣,齒輪咬死不動了。陳立秋跪在鐵疙瘩跟前,手指被鋒利的鐵皮豁出口子,血珠子滴在工牌上。
王奶奶突然掄起棗木拐,將最後半瓶小葉榕汁潑向樹冠。雷擊過的樹洞裡傳來轟鳴,鐵皮人突然暴起,渾身鐵皮“嘩啦啦”抖成鱗片狀。它仰天長嘯——那聲音竟是五十年前合作社的開工號子。金穗公司的卡車瘋逃時,鐵皮人化作鐵龍騰空。龍尾掃過處,偷埋的毒罐儘數爆裂;龍爪按著冷鏈車的鐵皮頂棚,生生將車標烙進柏油路。
第五幕鐵骨錚錚續鄉魂
雨過天晴,鐵皮人靜靜立在祠堂天井裡。孩子們往它手心塞野花,老漢們把旱煙杆擱在它肩頭。陳立秋發現它的胸腔內側刻著行小字——是他爹的筆跡:“鐵有魂,在人心。”
曬穀場上,鐵皮人頂著毒日頭推石磨。陳立秋把虹糯根汁倒進它的關節縫,鏽黃的鐵皮漸漸泛起青光。周曉寧忽然瞧見,鐵皮投在地上的影子,分明是條盤踞的龍。
九旬的李爺醉倒在鐵皮人腳邊,嘟囔著:“當年你爹給合作社打鐵,總說廢鐵裡能煉出鳳凰……”話音未落,鐵皮人突然彎腰,用排氣管拚成的手指,輕輕拂去老頭兒衣襟上的酒漬。鐵鱗在暮色裡斂鋒芒,龍魂在簷下守春秋。沈芳擦拭鐵皮人胸口的工牌時,發現背麵多出枚指紋——那紋路與陳立秋掌心的疤嚴絲合縫。王奶奶的藍頭巾拂過龍形鐵影,驚醒了蟄伏的鐵魄。陳立秋敲打新熔的齒輪鈴鐺,震落的鐵屑裡裹著半粒虹糯種。周曉寧仰頭望天,鐵皮人眼窩裡殘留的淬魂劑藍光,正與星河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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