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高大的梧桐樹縫隙,隱約看到車道上有一黑色的轎車,從押後的軍用吉普車上跳下來的身穿深灰色製服的衛兵,落地便立即分散警戒。不一會兒從黑色的轎車上下來一位身形健壯的軍官,他似乎腿腳不太便利,有個衛兵想扶他,卻被他推開,獨自走進醫院。
那人似乎察覺有人在看他,他抬頭望了一眼這邊的窗戶,隻一瞬。沈清桅便看清了那張臉,呼吸一窒,她想都沒想的立即轉身跑了出去。
秦書鈞醞釀了半晌安慰的話,正要說出口,卻見她突然神色慌張的跑出去,隻得大叫一聲,“清桅!”
沈清桅沒有理睬,隻瘋狂地往樓下跑,眼前的台階仿佛錯了位,一個不小心她就能一路滾下去。從門診大廳剛取完東西回來的陳又夏看見沈醫生發瘋一樣往樓下跑,心裡著急,也急忙跟了過去。
沈清桅一口氣跑下五樓,慌亂地四處尋找那個身影,人群裡一個一個望過去,不是,不是,還不是……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停止了。
突然,在門外那輛吉普車旁,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正要上車,清桅急忙推開人群,大聲喊道,“舟亭。!”
男人聞聲回望,便看到停在他四五米之外的沈清桅,眼中驚詫不已。他撤下那隻已經踩上車的長腿,穩住心神,立即轉身,雙腿並攏,乾淨利落地行了一個軍禮,“四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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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桅這回認真看清了麵前的人,還是那張輪廓分明的臉,沒有傷也沒有疤,隻是頭發更短了,顯得更精乾,更成熟,沒錯,是真實的當年陸家東北部隊的高級軍官舟亭。
她眼前一陣恍惚,腦中亂作一團,她有很多問題要問,卻不知道要從何問起。
她沉默良久,屏住呼吸,錚錚地的看著他,怕是錯覺,隻問了一句,“你沒有死?”
“沒有。”舟亭毫不猶豫地沉聲回答。
沈清桅聽到回答,眼裡驟然聚起淚水,攥的發白的雙拳鬆開,身型一鬆,似是有千斤的重擔終於卸下。
她看著站在濃霧裡的舟亭,代替了她無數噩夢裡那個黑影,她終於可以放過自己了。
她慘然一笑,低聲說道,“沒死就好。”似有似無。
未等舟亭再說什麼,沈清桅也不再看他,轉身回了醫院。
“沈醫生,您還好嗎?”陳又夏跟在她後身輕聲問,她看出清桅神情有點恍惚。
沈清桅點點頭,“我有點不舒服,先下班,醫院有什麼事,隨時打電話給我。”
她回到辦公室脫了白色的醫生袍,穿上黑色的呢子大衣,出了門。
她租的房子離醫院不遠,出了醫院,她準備去坐有軌電車回家。
一路上紅色的石庫門磚,青灰色的瓦,連排的法國梧桐樹,寒霧將散未散,她一個人安靜地走著。
舟亭的死,是她一直耿耿於懷的痛,是夜夜難寐的夢魘,折磨了她好多年,甚至是導致她被迫出國的原因之一。
不管是在北平謹小慎微的沈府,還是在東北危機四伏的戰場,她都從來不曾想過“人命”會和自己扯上關係。當年跳下黃浦江,是他逼的,卻沒想到舟亭會毫不猶豫跳下來救自己,她被救起來送到醫院。
而那個一直冷眼冷眼的男人卻告訴她,舟亭被湍急的浪卷走,他死了,因為救她而死。
可如今才知曉,他竟是騙她,他又騙了她,還一騙這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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