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桅看著牌匾,想起七哥曾經說,父親每年冬天下雪時都會來龍覺寺小住幾天。難道今天帶她來,是一起來賞雪的?
“你們都下去吧。”沈懷洲對道阿嚴、鈴蘭幾個人說,轉身看著清桅,“小九,我們去走走吧。”
清桅聽見父親叫她小九,有點陌生又有點親昵,點頭應好。
龍覺寺地處較偏,又在深山之中,氣溫較城中低了一些,積雪看著也更深實。清桅跟在父親身後,踩在他的腳印之上,一步一步往上。她低頭看著那腳印,他的竟比她的大了那麼多,她一點也不會踩出去。
過了山門殿,沈懷洲慢悠悠地停下腳步,再往前是一段台階,他看著清桅,“我扶著你。”
清桅沒有抬頭看他,隻是在父親的手扶住她手腕時,怔了怔。父親的手豐厚溫潤,隻是感覺有點陌生,隔著厚厚地衣服她不僅能感覺到那股溫熱,還觸到父親常年戴在大拇指上的那個翡翠扳指,生硬的,一如她曾經印象中他們之間的關係。
到了正殿前,兩人停下來,視線逡巡過四周。可能因為下雪的關係,並沒有看到其他人,院中極靜,隻有萃冷的嫋嫋香火味不斷傳來。院中積雪很厚,隻清理了幾條窄窄的小道,可供行人行走。
清桅跟在沈懷洲後麵慢慢走著,經過一個矮石柱,她伸手捧了一捧白瑩瑩的雪,心想…好軟啊,又舉到眼前觀看,真亮啊,像水晶一樣+。
她聽到父親問她,“不冷嗎?”聲音裡有淡淡的笑意。
她微怔了一下,拍了拍手上的雪,搖頭,“不冷。”
“我第一次遇見你娘,就是在這裡,也是這樣的一個大雪天,她和她的幾個同學,在那裡玩雪,玩的不亦樂乎。”沈懷洲指了指寺院東北方向的一個角落,“這一點你和她很像。”
沈懷洲似乎並不在意清桅是否跟著,隻是慢慢踱著步子。
“我那時就想,怎麼會有人對雪這麼好奇,這麼歡喜呢。後來才知道她和她同學都是從南方來的,此前從來沒見過這麼大這麼厚的雪。她在北平呆了一個月,平時在學校學習,空閒的時候我就帶著她逛胡同、吃小吃,她對什麼都很新奇,遇到喜歡的會開心的笑,遇到不太好的,她也會笑著捧場,是個會處處照顧彆人情緒的人。”
清桅看著父親的背影,站住了。他一身墨藍的長袍加裙褂,頭上戴著黑色的皮草軟帽,胸前掛著金色的鏈子,金黃金黃的,應該是懷表。
“父親,我們進去吧,外麵寒氣重。”清桅說。
沈懷洲點了點頭。
他們在正殿上了三柱香,沈懷洲便帶著清桅去了東側配殿,那裡有她娘的往生牌位。父親指給她看,牌位是在一個比較高的地方,用一個金色的壁龕裝著。父親在那裡抬頭看了很久,仿佛不會累似的。
“你要成婚了,我也該跟你娘說一聲,我沒有辜負她的囑托。”父親看著那個方向,悠悠地說著。
清桅靜靜地站在那裡,看向院中,心裡有一些酸澀,她微微仰頭,把眼裡的水光浸了回去。
沈懷洲從袖兜裡拿出一個東西放在清桅手中,是那個銀色的盒子。
“這個給你,前段時候翻你娘的東西,翻到了一個刀鞘的設計圖樣,便叫人照樣打了一把。以後,一切平安。”
清桅打開盒子,裡麵是一柄純銀的匕首,刀鞘上是一枝上向斜溢而長的三節梅花,從大到小,梅花上和周圍綴著點點白色的絲絨,像雪花,是雪中寒梅。她曾經在娘的信紙上見過,她寫信的最後總會畫一枝梅花。
“謝謝父親。”清桅望著父親溫聲道。
“走吧,天色晚了。”沈懷洲最終還是抬手摸了一下清桅的發頂,溫暖有力。
回程又是兩個多小時,到沈府的時候天已經黑透,臨分彆時,沈懷洲像是突然想起,停下問她,“你今天找我,是有什麼事?”
清桅頓時想起來,尷尬地笑笑,“這裡有兩封信,一封是給您,一封麻煩您讓人給秦書鈞。”清桅看父親輕擰下眉,有些疑惑的樣子,又補了一句,“是當時綁架我的那個同學。”
“我以為你找我,是想說清歡的事。”沈懷洲看著她,眼睛裡有一絲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