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震動槍響,程詩宛臉上綻放如花的笑容,眸光閃爍,“看,我會開槍了!”
她欣喜的轉身,滿眼得意,朝著不遠的人喊道:“我厲害吧!”
“宛宛很厲害。”是低沉寵溺帶著笑的誇讚。
聲音很好聽,可那人是誰?程詩宛尋著身影望過去,想看個究竟。
那人一身深綠的軍裝大步從靶場向她走過來,高大的身影遮擋住所有的陽光,稀稀碎碎的光落進詩宛的眼裡,有些模糊看不清,隻能從耀眼變幻的光斑,摸索到一縷親密的溫柔。
他停在她麵前,順著她的手臂往下,寬大溫厚的手掌包住她握槍的右手,整個人又站在她身後裹住了她。靠的好近,一股源源不斷的熱從脊背傳過來,像滾燙的岩漿順著密密麻麻的血管送到心臟,讓人臉紅心跳。
她從沒覺得心臟可以跳的那麼快,砰砰砰……如槌擂鼓,一聲一聲又響又重,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溢出來。耳旁一陣麻癢,是他說話時撲過來的熱息,“握緊,手腕要穩。”
食指用力一扣,‘砰’又是一聲槍響,她仿佛看見金屬子彈直往那靶上紅心而去,突然眼前變幻,那紅心變成了一頂水晶吊燈,嘩啦一陣玻璃爆裂的聲響,無數的玻璃碎片,鋒利的尖頭含著犀利的冷光,飛速朝她麵前四濺過去,其中一片直刺向眼睛。
詩宛猛地從床上彈坐而起,冷汗浸透了真絲睡裙。她下意識捂住右眼,指尖顫抖著確認沒有玻璃碎片嵌入——隻有冰涼的淚水。
窗外,莫斯科的晨霧正漫過窗欞,將克裡姆林宮的紅星暈染成血色光斑。她盯著自己的右手,掌心曾握過黑色的槍,冰冷刺骨,也被人擁握過,像夢中那個男人掌心的溫度。
\"握緊,手腕要穩。\"
幻聽般的低語讓她渾身顫栗,是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遙遠。詩宛慌亂地翻開素描本,鉛筆尖瘋狂摩擦紙麵:軍裝輪廓、骨節分明的手、肩章模糊的星芒......可那張臉始終空白。
心臟仍在狂跳,仿佛剛經曆一場逃亡。她突然衝向浴室,冷水撲在臉上時,鏡中映出她猩紅的眼角——那裡殘留著不屬於她的肌肉記憶。
她心裡突然一陣巨大的空洞,空的讓人心慌、茫然,她從沒像此刻這麼迫切的想要記起那些丟掉的記憶。
王瑞林告訴他,他是佩城人,他們在宣市的盛宣醫學院認識且熟識成為朋友,而後結伴同行來莫斯科。
可她為什麼會去宣市?在中國那麼北方的一個城市,母親出事,父親不是說要帶她回北平?
並且她們一同乘火車來莫斯科,她為什麼會受那麼重的傷,而他沒有?
她心裡有很多疑問,都在彌足珍貴的留學機會麵前被暫時壓製了。
天光大亮,程詩宛很早起了床,買上早餐去醫院看王瑞林。
他已經退燒,腿上的傷也恢複的不錯,詩宛將早餐擺放好,陪著他一起吃。
程詩宛手裡掰著麵包,一邊吃一邊問,“瑞林哥,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國啊?”上次他說她的護照有問題,暫時還回不了。
這是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主動問‘回國’這個問題。王瑞林呼吸一滯,端著牛奶的手指不自覺捏緊。
見他沒有說話,程詩宛抬頭看他,微微一笑,目光澄澈,“怎麼啦?不好吃嗎?”
王瑞林目光落在她臉上,就是這樣清爽恬淡的笑容,在這一年的時間裡像麻醉劑一樣,過濾掉了他手術後的所有疼痛,讓枯燥乏味的生活變得可期待,有欣喜。
他漆黑的眼睛凝視著她,許久,仿佛在分辨,他想從這一如既往的笑容裡看出一絲破綻:“很想回去了?”他淡聲問,無波無浪,他控製的很好,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