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雷身形壯碩,肌肉發達,坐在虎皮太師上就像壓著一座山,給人喘不過氣的壓力。一頭黑色的粗發披散著,就像獅子頸內的鬃毛,散發著野蠻的氣息。
從他看到門口身影的那一刻,凶神惡煞的臉更是沉到冰山之下,粗黑的眉眼幾乎遮不住了從眼底射出的冷銳鋒利的目光,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那王瑞林恐怕從踏進李家大門那瞬間就死了。
王瑞林一身黑衣,長腿大步邁過大門,看似閒庭自信的步子,卻帶著陰間鬼厲索命般的戾氣與陰蟄。
他看著李大雷胸口劇烈的起伏,強行壓抑怒火的樣子,唇邊勾起一抹邪性的笑,“李家主,好久不見。”他也不等人招呼,自己就大擺大搖地在左側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翹著二郎腿,姿態囂張。
李大雷本就怒火中燒,此刻見他如此不可一世毫不尊重的作派,更是連一點虛與委蛇的心思都沒了。
“帶了多少人過來?”李大雷粗聲問道,怨怒突兀如從山頂滾落的巨石。
王瑞林沒反應。
李大雷指節捏得咯咯作響,眼中迸出嗜血的凶光,冷沉的眸子像捕殺獵物的豹子似的死盯著王瑞林。他快氣爆了,陸璟堯那個王八蛋上個月不知為何突然就帶著幾萬大軍直奔寒江城而來,此時正駐紮在城外一百公裡的地方,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這一個多月,那群人就像群嗅到血腥的狼,在寒江城四周神出鬼沒。他斷了寒江下遊的運航道,搶了江運的運輸權,劫了他們四五船的貨。可他不僅搶,他還四處的挑釁作亂,炸了他兩座礦山,半個月前又炸了西郊軍火庫,前天還截了南線補給車隊,今晨又發現北門哨所的值守士兵全部被扒光了綁在旗杆上。
最可恨的是那些時不時出現傳單。印著\"物歸原主\"“血債血償”的紅色標語,混著李家舊日的照片,雪花般飄滿全城。
他李家是土匪出身,以前那些燒殺搶劫,見不得人的勾當多得是。如今被他全城宣揚,民怨四起,往日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人,那些有仇有怨的對家,更是開始蠢蠢欲動,擾得李家上下、各個產業雞犬不寧,李大雷作為家主,更是一個多月沒睡一個安穩覺。
李家沒有正規的軍隊,隻有守山頭的土匪,看到陸璟堯這樣強勢的敵人,他當然知道光靠自己肯定是不行。所以他在陸璟堯到達寒江城外的第三天,就給王崇山發了求援電報。
當初建立聯盟合作的時候,就是王崇山親自來談的,這會兒王家主收到電報回複的也很快——‘援兵即日就到’。
收到電報的時候,李大雷很是安心的舒坦了一口氣,那幾聲自胸腔裡蕩出來的得意大笑,如今仿佛還繞在梁上跑。
可這‘即日’,到底是三日、五日還是多久,王崇山沒明說。李大雷等了半個月仍不見援兵出現,才恍然醒悟過來……他被王崇山這個千年王八忽悠了!
之後他實在沒有辦法,又派四弟李逸飛親自跑去王家一趟,結果那玩意兒到了王家連王崇山人都還沒見到,就被王雙幾句甜言蜜語哄了回來,就帶回一句‘再等等’。
當初張家和雪嵋關是怎麼丟的,他再清楚不過了,就是因為陸璟堯兵臨城下的時候,張衝被逼急了,殺了王家派去的一個小將,王崇山就當真見死不救,棄了雪嵋關。
那會兒他就明白一個道理——王家逼不得。
王李張三家聯盟,最大勢力就是王家。因為李家張家都沒有自己的軍隊,但王家有兵、有炮、有武器,所以他們同意聯盟,讓王家派兵駐守。而王家圖謀的,則不是李家和張家,而是雪嵋關的地勢和寒江城的水運樞紐。
所以是李張還是張家,還是其他什麼家,對王家而言沒有區彆。這一點,王崇山很清楚,而此時被刀架頸側的李大雷更是心知肚明。所以他沒辦法,他即使怒火焚燒,恨不得砍了王崇山的頭當球踢,他也隻能忍,老老實實聽令‘等著’。
李大雷眼底漫起血紅,淩厲的眼神一動不動的盯著王瑞林。他等到了什麼,等到了這個進門就一言不發,傲慢無禮的王家小兒!!
“王少爺這是什麼意思?”李大雷按耐著性子再次問道。
王瑞林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仍不說話。好一會兒,驀地搖一搖頭。
“你他娘的到底要搞什麼?!”李大雷被他漫不經心的態度徹底激怒,猛地一拍桌子,砰地一聲桌子頓時四分五裂的炸開,“陸璟堯那廝的大炮都抵著老子的腦門心了,你們還想玩什麼花樣?!”
王瑞林看到終於被激怒的李大雷,陰暗嗜血的因子好像終於得到滿足。他坐起來,好似不經意地溢出幾個字:“沒有人。”
話音剛落,李大雷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脖頸上的青筋如蚯蚓般暴起。他像頭發狂的棕熊,抄起半截斷裂的桌腿就朝王瑞林掄去,木刺在空氣中劃出尖利的嘯叫。
王瑞林卻連眼皮都沒抬。在桌腿即將砸中太陽穴的瞬間,他忽然側身,黑衣下擺劃出淩厲的弧線。左手擒住對方手腕一擰,骨骼錯位的脆響混著李大雷的悶哼炸開。“狗娘養的,竟敢玩弄老子!”
李大雷再次悶哼一聲,一側身,右手迅速抽出配槍,槍管精準抵住對方下巴。
王瑞林眼疾手快,飛起一腳就將槍踢了出去,同時左手力出擒住他的右手,將他雙手反絞在身後。
李大雷本就蠻壯,力大無窮,可跟王瑞林過了這幾招之後,卻不想看著精瘦如柴的小子力氣竟比他還大,此時反絞著他,竟怎麼都掙脫不了,隻能呼嗤呼嗤粗喘著氣擰著。
“莫急……”王瑞林低緩的聲音在他耳後響起,灼熱的氣息好似蜿蜒的蛇纏在他的脖頸之間,讓人脊背陣陣發寒,“又沒說不救你。”
“怎麼救?”李大雷滿臉通紅憋吼出一句。
王瑞林瞧著他那副又蠢又憨的樣兒,心裡儘是鄙夷。抬手用扇子在他臉上拍了拍,陰沉的眸子掃了一圈滿屋子正舉著槍的小弟們。
李大雷明了,憤憤不平朝那些人一擺頭,十幾個人齊刷刷收了槍,各歸各位再次負手而立。
王瑞林指尖一挑,鬆開李大雷雙臂,他還伸手替李大雷整了整翻卷的領口,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易碎的瓷器,連被扯斷的銅紐扣都仔細塞回對方口袋。
\"這才像話。\"撣去對方肩頭木屑時,他忽然貼近李大雷耳畔,\"陸璟堯看不上你的命,他要的也不是寒江城...\"溫熱掌心撫平軍裝最後一道褶皺,\"他要的隻有我有。\"
李大雷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王瑞林顯然也不打算跟他過多解釋。
“你且安心待著,三日之後自見分曉。”王瑞林說完轉身離開。
李大雷莫名其妙,完全沒反應過來,看著遠去的背影,不禁大喊一聲,“什麼三日之後?”
檀木折扇\"唰\"地展開,扇麵上墨色山水在穿堂風中微微顫動。王瑞林走到門檻處突然駐足,頭也不回地輕笑:\"三日後申時,王家堡。\"扇骨在門框上敲出清響,\"記得帶賀禮來喝喜酒。\"
李大雷的茶盞\"哐當\"砸在地上:\"你他娘的要訂婚?!在這種時候?!\"
門外汽車發動聲響起,李大雷看著桌上留下的燙金請柬,上麵赫然印著新娘的名字——沈清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