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沈清桅神情僵硬,渾身緊繃,連時空都好像靜止了。
他竟然出現在這裡。
那麼猝不及防,那麼難以置信。
以至於她完全沒有想好該用什麼樣的心情,甚至什麼樣的表情去麵對他。
一時之間,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變了……那雙眼睛,仍是長安街高頭大馬上的意氣風發,仍是沈宅花園廊下的淺笑桀然。他僅僅隻是清桅十八歲時一見傾心的那個青年。
她就那麼微微仰頭望著他,一瞬不瞬。
陸璟堯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清冷月光下,清桅仍舊淡然的眼睛裡,卻不再陌生與茫然,更或許還蘊含了些繾綣溫柔?他不敢想,甚至不敢相信。
他心口沉沉地跳動著,嘴唇翕合。第一次沒有發出聲音,第二次才從顫抖中發出一聲低喚,“……清……桅……”
清桅心頭狠狠一顫,眼睫輕眨了一下,而後低垂下眼眸,不再看她,好似委屈。
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又有什麼東西洶湧如浪潮奔襲衝撞而來,陸璟堯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將人緊緊抱住,那麼用力,那麼急切,好似抱住自己的臟腑,抱住自己的心臟和靈魂。
“……宛宛……”他聲音顫抖,有壓不住的哽咽,“真的是你嗎?宛宛……”
他激烈的心跳狠狠撞擊著胸腔,一聲一聲,響如擂鼓。他來不及細想清桅是如何恢複的記憶,來不及考慮他當前正處危機重重的虎狼之地,他隻想擁住這個他思念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女子,去填滿心裡深不見底的空洞與絕望。
這一回我絕不會再弄丟你。
突然,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程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嗎?”丫鬟見裡屋沒反應,又接著說道,“李嬤嬤和小玉被李管家叫走了,有什麼事您吩咐我。”
仿佛冰層破裂,這一聲驟然將夢一般的恍惚打破了。
清桅回神,急忙從陸璟堯懷裡掙脫出來,走至門後,淡聲回應,“沒事了,你去歇著吧。”
門外的丫鬟蹙眉,擔心是自己睡的太死耽誤了主子的事,又扒進門縫往裡瞅了瞅。屋裡沒開燈,燭台也沒點,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哦,那我去睡了。”小丫鬟困得恍惚,打著哈欠就走了。
周遭又恢複了安靜,屋內更是靜的呼吸可聞。久久的沉默裡氤氳出不一樣的氣氛,終是沈清桅先動。
她轉身過,落在陸璟堯身上的目光重新變得疏離,變得不那麼容易被人看出情緒。她停在隱於黑暗中的高大身影前,“你走吧,你不該來這兒。”
一開口就是趕他走,不提所有過往,不歎一聲問候。
一句你走吧,奠定了他們真正重逢之後的關係。
陸璟堯摩挲著空空的指腹,那裡仍有剛剛擁抱她時的體溫,他想抱她,想親她,想深深地吻她,想不顧一切的帶她走。
強自鎮下心中翻湧不懼的想念,他從黑暗陰影裡走出來,月光透過窗棱,在他臉上打上一層層薄薄的銀光,明暗清晰的臉廓顯得分外陰鬱低沉。
“……你的眼睛腫了”陸璟堯抬手撫上她的眼瞼,被清桅躲開,“下午為什麼哭?”
這是他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是計劃外的不安與衝動。
他沒有打算今天就來見她,但下午有人通報,說她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哭了好久,哭的很傷心。他很擔心,在後山腳下的一個村子裡,輾轉踱步,終是忍不住在半夜偷偷潛進來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