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天牢最深處。
這裡沒有一絲風,隻有火把燃燒時爆出的“劈啪”輕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裴炎被鎖在一根巨大的鐵柱上,曾經的二品大員,如今囚服加身,頭發散亂,眼神空洞。
他的對麵,是三張森然的桌案。大理寺卿張文瓘,禦史中丞姚崇,刑部侍郎李景諶。
三司會審。
“裴炎。”
姚崇的聲音很平,傳入裴炎的耳朵。
“事已至此,頑抗無益。”
“‘蛀空,出自你手。”
“太仆寺少卿李嗣,工部郎中王甫,皆已招供。”
“你還有何話說?”
“成王敗寇。”
“我無話可說。”他的聲音嘶啞。
“好一個無話可說。”
刑部侍郎李景諶冷笑一聲,他拿起一份卷宗,重重拍在桌上。
“你勾結‘歸雁閣’,操控鹽鐵,囤積糧米,意圖顛覆社稷。”
“樁樁件件,鐵證如山。”
“按大唐律,當夷三族。”
“你無話可說,你的族人呢?”
“你那尚在繈褓中的孫兒,也要因為你的‘無話可說’,而被活活勒死嗎?”
裴炎的身體猛然一顫。
“‘香主’是誰?”
林琛從陰影中走出,他沒有坐,隻是站在姚崇身後。
“我……我就是‘香主’。”
“你不是。”林琛斷然否定。
“你的筆跡,你的謀劃,都帶著文人的匠氣與世家的傲慢。”
“你善於布局,卻缺少一股真正的狠厲。”
“你更像一個棋手,而不是那個敢於掀翻棋盤的人。”
“洛陽密室中的批注,有些用詞,不是你的習慣。”
“‘蛀空的最終部分,關於如何引發全國性動亂的手段,太過酷烈,也非你這等愛惜羽毛之人所能構想。”
“你,隻是被推到台前的一個體麵人。”
裴炎的臉色,從灰敗變為慘白,大口喘息,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
“說。”
“我說……”裴炎終於崩潰。
“‘香主’……‘香主’不是一個人……”
“它是一個議會。”
“一個由前隋遺老、舊朝世家領袖組成的秘密議會。”
“他們藏在陰影裡,像一群不死的幽魂。”
“我……我隻是議會的一員,負責在朝堂上執行他們的計劃。”
姚崇與張文瓘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議會的首領是誰?”林琛追問。
“不知道……”
裴炎搖頭,神情痛苦。
“我們都不知道。”
“議會的核心,是一個人。”
“我們隻知道他的代號。”
“執筆人。”
“‘執筆人’?”
姚崇的眉毛擰成一個川字。
“對,‘執筆人’。”
“所有的最終計劃,都由他親筆書寫。”
“他的命令,通過一種我們都看不懂的密文傳遞。”
“他……他好像無所不知。”
“我們每一個人,都被他牢牢掌控著。”
“他才是真正的‘香主’。”
“我們……我們不過是他手中的筆。”
……
麟德殿,武後高坐於禦座之上。
殿下,狄仁傑、林琛、姚崇垂手而立。
“一個議會。”
“一個‘執筆人’。”
“一群死了幾十年的僵屍,還想從棺材裡爬出來,奪朕的江山。”
她忽然笑了。
“也好。”
“省得朕一個個去找。”
“讓他們自己跳出來,正好一並埋了。”
她的目光轉向姚崇。
“裴氏、王氏侵占的鹽場、糧倉、碼頭,即刻起,全部收歸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