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從窗縫裡鑽進來,在屋裡的牆壁上瘋狂舞動。
護衛們雜亂的腳步聲,踩踏在院子裡的石板路上,越來越近。
李文遠那句“給我仔細地搜”,帶著冰冷的寒意,穿透了木板,刺進她的耳朵。
她手裡的布包沉甸甸的,裡麵是烈酒、金瘡藥、乾淨的布條。
是那個血人活命的希望,也是隨時能將整個狄府拖入深淵的鐵證。
回去的路,被堵死了。
火光已經蔓延到後院,將通往繡樓的小徑照得亮如白晝。
鐘媽媽的臉,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皺紋裡都寫滿了恐懼。
她抓住狄鶯的手臂,老邁的手抖得厲害。
“小姐,怎麼辦?您……您不能出去!”
狄鶯的腦子嗡嗡作響。
她看著窗外移動的火光,那些護衛正粗暴地推開一間間下人房和柴房的門。
他們很快就會搜到這裡。
然後,就是不遠處的繡樓。
她的繡樓。
那裡有她最私密的閨房,有她未完成的刺繡,還有一個……本該被千刀萬剮的通緝犯。
躲,是躲不過去的。
狄鶯的呼吸,急促而滾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想起了爺爺站在書房門口,那單薄卻決不退讓的背影。
想起了林琛躺在井邊,用最後的氣力吐出的那句“狄公……危矣”。
恐慌和混亂,慢慢退去,留下了一片堅硬的礁石。
“媽媽,”狄鶯反手握住鐘媽媽的手,聲音異常鎮定,“你待在屋裡,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出來。如果有人問起,就說你已經睡下了,什麼都不知道。”
鐘媽媽還想說什麼,卻被狄鶯的眼神製止了。
狄鶯深吸一口氣,不再去看窗外。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將那個裝滿藥品的布包,緊緊地攥在手裡。
然後,她拉開了房門。
“小姐!”鐘媽媽的驚呼被她關在了門後。
狄鶯迎著那些晃動的火光,走了出去。
她沒有躲,沒有藏,走向那群正在搜查的護衛。
“站住!什麼人?”
為首的那個護衛頭目立刻發現了她,厲聲喝道,幾名護衛立刻圍了上來,手中的長矛對準了她。
當火光照清她的臉時,那頭目明顯一愣。
“是……是小姐?”
“瞎了你的狗眼。”狄鶯的聲音,“這麼晚了,你們在我的地盤上,想造反嗎?”
她的繡樓就在這後院深處,平日裡除了她和鐘媽媽,連灑掃的丫鬟都不能輕易靠近。
這裡,確實是她的地盤。
那頭目被她罵得一滯,連忙躬身:“小姐息怒,我等是奉李大人之命,搜查刺客。”
那頭目額上見了汗。
衝撞主子,這罪名可大可小。
“小的們不敢……隻是李大人有令……”
“李大人?”狄鶯打斷他,“李文遠是外臣,我是這狄府的主人。在他的眼裡,還有沒有我爺爺,還有沒有狄家的規矩?”
她一步步向前,逼得那幾個護衛下意識地後退。
“搜查刺客,可以。但誰給你們的膽子,敢來驚擾我的繡樓?我爺爺身子不適,需要靜養,你們在這裡大呼小叫,是想讓他老人家不得安寧嗎?”
“滾!”
那群護衛被她的氣勢震懾住,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