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遠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得乾乾淨淨,死死盯著地上那卷明黃色的奏折。
局。
從林琛重傷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落入了一個為他量身定做的局裡。
狄府的家將從四麵包抄而上,冰冷的刀鋒指向了那些早已亂了陣腳的護衛。兵器落地的聲音,叮叮當當,敲碎了李文遠最後的幻想。
“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一個狄懷英!好一個請君入甕!我謀劃半生,竟成了你給你孫女上的一堂課!”
狄公端坐不動,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你錯了。這堂課,是太子殿下,給你上的。”
太子!
這兩個字,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可他不能就這麼束手就擒!
電光石火之間,一股瘋狂的狠厲湧上他的臉。他猛地一轉身,目標不是門外的家將,也不是書案後的狄公,而是離他最近的狄鶯!
他要抓一個人質!
“鶯兒,小心!”
狄公那萬年不變的平靜臉色,終於裂開了一道縫隙。他霍然起身,可終究是慢了一步。
李文遠的手,已經抓向了狄鶯的肩膀。
狄鶯隻覺得一股惡風撲麵而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卻先於思緒做出了反應。
她撞向了那排高大的博古架。
“嘩啦——”
架子上的瓷器、玉器、古玩,瞬間失去了平衡,如同下了一場昂貴的暴雨,劈裡啪啦地砸了下來。
李文遠的手抓了個空,卻被一件落下的青銅小鼎,狠狠砸中了手背。
“啊!”他痛呼一聲,本能地縮回了手。
就是這片刻的遲滯。
一道黑影,鬼魅般地從狄公身後閃出。
是老管家鐘叔!他那雙總是眯著,顯得有些昏聵的老眼,此刻精光四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短劍,劍尖直刺李文遠持劍的手腕。
快,準,狠。
李文遠隻覺手腕一涼,隨即一陣鑽心的劇痛傳來,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長劍。
“當啷”一聲,長劍落地。
下一瞬,鐘叔的手肘已經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胸口。李文遠悶哼一聲,整個人向後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撞翻了一張椅子。
不等他掙紮,兩名家將已經撲了上去,用刀背死死壓住了他的脖頸。
整個過程,不過發生在幾個呼吸之間。
狄鶯靠著博古架,慢慢地滑坐到地上。她看著被製服的李文遠,看著一臉殺氣的鐘叔,再看看自己的祖父。
那張蒼老的臉上,剛剛閃過的擔憂已經褪去,重新恢複了深不可測的平靜。
他緩緩走過來,沒有去看地上的李文遠,而是朝狄鶯伸出了手。
“起來吧,地上涼。”
狄鶯握住那隻溫暖乾燥的手,站了起來。
“爺爺……”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都結束了。”狄公拍了拍她的手背,“剩下的事,交給鐘叔處理。”
他轉向鐘叔。
“把李大人,和他的人,‘好生’看管起來。等宮裡來了旨意,再做發落。”
“是,老爺。”鐘叔躬身領命,揮了揮手,家將們立刻將李文遠和他那些早已投降的護衛,全部押了下去。
很快,書房裡隻剩下祖孫二人。
狄公走到窗邊,推開了那扇被晨光照亮的窗戶,讓清晨的新鮮空氣,吹散屋裡的血腥和濁氣。
“他說的名單,是怎麼回事?”狄鶯終於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名單是真的。”狄公沒有回頭,“林琛告訴你的,都是真的。天蠍,暗樁,一個字都沒錯。”
狄鶯的心,又提了起來。
“那……那暗格裡……”
“暗格裡,本來放的,就是那份名單。”狄公轉過身看著她,“在你去救林琛之前,我才把它換成了彈劾李文遠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