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奴婢……奴婢隻是擔心,狄公這是項莊舞劍。”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林琛不過是個由頭,他們怕是想借著查案,把手伸進京城的商路,最終……最終會查到東宮的用度上來。”
“本宮的用度,每一筆都有賬可查,怕什麼?”
“可……可就怕他們無中生有,蓄意構陷。”王甫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殿下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絕不容許任何人汙了殿下的清譽。”
太子停下腳步,站在他麵前。
“起來吧。”
王甫戰戰兢兢地站起身,頭卻不敢抬。
“你說,大理寺把屍體帶走了?”
“是……是。”
“一個醉死的商人,屍身有什麼好看的?”太子拿起那方被墨點汙了的宣紙,湊到燭火上,看著它慢慢卷曲,化為灰燼,“還是說,那屍體上,真有什麼不能見人的東西?”
王甫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奴婢……奴婢不知。”
“你不知道?”太子笑了,那笑聲讓王甫渾身發毛,“你跟了本宮二十年,本宮以為,這京城裡沒有你不知道的事。”
“去查。”
太子丟下兩個字,重新坐回案前,拿起一本兵書,不再看他。
“給本宮查清楚,大理寺的仵作,在那具屍體上,到底驗出了什麼花樣。”
“本宮要的,是驗屍格目上的每一個字。”
“若是查不出來……”太子翻過一頁書,“那便是你這雙手,真的不穩了。”
王甫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直到殿門關上,隔絕了那道能將他凍結的視線,他才發現自己的裡衣已經完全被冷汗浸透。
……
狄府,西院。
天光大亮,屋子裡的燭火早已熄滅。
裴東站在屋子中央,神情複雜,既有興奮,又有掩飾不住的驚懼。
他剛剛從大理寺回來,甚至沒來得及換下官服。
“小姐,林少卿。”他對著狄鶯和床上的林琛躬身行禮,姿態比昨日恭敬了太多。
“事情辦妥了?”狄鶯問。
“辦妥了。”裴東咽了口唾沫,“下官……下官按照林少卿的囑咐,讓京兆府最好的仵作重新驗屍。一切……一切都如少卿所料。”
他從袖中取出一份謄抄的驗屍格目,雙手遞上。
“那錢富的指甲縫裡,確有極淡的青紫,若非湊近了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用銀針探喉,喉頭深處有細微的紅腫,不像是嗆咳所致,倒像是被什麼烈物灼過。”
“最……最駭人的是,剖開胸腹之後,他的五臟六腑……異常的乾淨,尤其是肺腑,呈現出一種……一種淡粉色。那老仵作驗了一輩子屍,當場就嚇得癱在了地上,嘴裡念叨著‘妖法’、‘邪術’。”
狄鶯接過那份格目,上麵的字跡因為書寫者的手抖而顯得有些歪斜。
她看向林琛,這個躺在床上,看似孱弱的男人,此刻在她眼中,變得深不可測。
他是怎麼知道的?
這些連老仵作都聞所未聞的細節,他為何能說得如此篤定?
“裴評事辛苦了。”狄鶯收好格目,“此事機密,今日驗屍所見,不可對任何人提起。你隻需對外宣稱,案情複雜,屍體需暫押於大理寺即可。”
“下官明白。”裴東連忙應道,“林少卿神斷,下官萬分欽佩,日後但有差遣,萬死不辭。”
他知道,自己這條冷板凳,總算坐到頭了。
待裴東退下,房間裡又恢複了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