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
一聲輕響,微弱得幾乎被風聲吞沒。
那把淬毒的銅鎖,應聲而開。
林琛沒有立刻掀開盒蓋,他將鑰匙拔出,用那塊油紙小心包好,連同那個小瓷瓶一同收入懷中。
他做完這一切,才伸出手,緩緩推開了黑鐵盒的蓋子。
沒有預想中的賬本地契,也沒有藏著致命殺機的暗器。
盒子裡,鋪著一層黑色的天鵝絨,上麵靜靜地躺著三樣東西。
一支不過三寸長,用烏木雕刻而成的夜梟。
一疊裁切整齊,質地奇異的淡黃色紙張。
還有一方小巧的,用火漆封口的端硯。
林琛的呼吸沒有絲毫變化。
這便是武承嗣與“夜梟”最深的秘密?
不是罪證,而是一套工具。
他伸手,先拿起了那隻木梟。
木梟雕工精湛,羽翼的紋理,眼瞳的神采,都栩栩如生。入手溫潤,卻帶著一種異樣的沉重感。林琛將它放在掌心掂了掂,手指在木梟的腹部輕輕摩挲。
他很快就找到了一條細如發絲的接縫。
順著接縫,他輕輕一擰。
木梟的身體從中部分開,露出了中空的腹腔。裡麵沒有字條,隻有一個小小的凹槽,以及一股極淡,卻又極其獨特的香氣,從裡麵散發出來。
是龍涎香,混合了另外一種不知名的草木。
一種獨特的,用於接頭的信香。
林琛將木梟合攏,恢複原狀,又將它放回了盒中。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疊紙和那方硯台上。
他取出一張紙,紙張薄如蟬翼,卻很有韌性,迎著月光,能看到紙漿中混著一絲絲極細的金線。
這絕非凡品。
最後,是那方硯台。
封口的火漆上,印著一個奇特的徽記,不是任何一家商號,也不是官府的印章,而是一隻蜷縮的蠍子。
林琛用短刀的刀柄,輕輕敲碎了火漆。
他揭開硯蓋。
硯台中沒有墨,隻有一層已經乾涸的,近乎透明的膠狀物。
林琛用指尖沾了一點,湊到鼻尖。
無色,無味。
他將那一點膠狀物,抹在了那張淡黃的紙上。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透明的痕跡,在接觸到紙張的瞬間,便迅速消失,仿佛被紙張完全吸收,不留下一絲一毫的印記。
林琛的嘴角,在黑暗中,無聲地揚起了一個弧度。
他明白了。
“夜梟”那個被稱為“叟伯”的老者,並沒有說謊。
這個盒子裡,確實藏著足以殺死武承嗣的東西。
但不是一把刀,也不是一封信。
而是“夜梟”這個組織本身。
這套工具,就是“夜梟”最高層之間傳遞消息的方式。
木梟是信使,香氣是信物,而這特製的紙張和隱形的墨水,則是絕對無法被外人破譯的密文。
武承嗣用這套東西,向“夜梟”下達那些見不得光的命令。
而現在,這套東西,落在了林琛手裡。
他可以偽造武承嗣的筆跡,寫下任何他想要的命令。
他可以讓魏王府的衛隊去刺殺朝中重臣。
他可以讓武承嗣的親信去聯絡北疆的叛軍。
他可以製造混亂,可以挑起內鬥,可以憑空捏造出一個又一個的罪名,然後,再親手將這些罪名,安在武承嗣的頭上。
這比任何賬本罪證,都更加致命。
因為這是一把看不見的刀,可以殺人於無形,更能誅心。
那個老者,那個自稱“看客”的組織,他們給林琛的,不是扳倒武承嗣的證據。
他們給的,是成為“執刀人”的資格。
他們賭林琛是條瘋狗,便給了他最鋒利的牙齒。
現在,就看這條瘋狗,敢不敢咬,又會先咬誰。
林琛將所有東西歸位,合上了鐵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