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的聲音並不響亮,卻清晰地傳遍了狄府內外。
圍在門外的魏王府私兵們動作一滯,下意識地望向他們的主子。
而武承嗣,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在這一刻徹底化作了猙獰。
威脅?
不,這不是威脅。
林琛當著他和他所有私兵的麵,將“與逆匪有染”、“意圖不軌”這兩頂天大的帽子,結結實實地扣在了他的頭上。
他甚至沒有給自己留半點餘地。
“殺了他!”武承嗣的喉嚨裡擠出野獸般的咆哮,“給本王殺進去!殺了林琛!本王重重有賞!”
瘋狂徹底吞噬了理智。
他很清楚,當林琛喊出那句話時,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要麼,在陛下降下雷霆之怒前,搶到盒子,殺人滅口,製造一場無法對證的混亂。
要麼,就等著被剝皮抽筋,萬劫不複。
“鏘!”
魏王府的私兵們抽出了兵刃,凶悍的殺氣撲麵而來,朝著狄府的大門猛衝過去。
“護府!”
狄府的護院們毫不示弱,橫刀出鞘,組成一道人牆,死死頂住門口。
兵器碰撞的刺耳聲瞬間炸響!
火星在門前飛濺,狹窄的空間裡,刀光劍影交錯,喊殺聲震天。
鮮血,很快染紅了國公府門前的石階。
“武承嗣!”
一聲怒喝,如平地驚雷。
狄仁傑排開眾人,走到了門前。他不再是那個安坐堂上、氣定神閒的老者,此刻的他,須發戟張,官威如獄。
“天子腳下,首善之地!你竟敢率私兵衝擊朝廷命官府邸!你這是要謀反嗎?!”
狄仁傑的聲音,壓過了兵刃的交擊聲。
那些正在衝殺的私兵,動作不由得慢了一瞬。
謀反!
這個詞太重了,重得足以壓垮他們每一個人,以及他們背後的整個家族。
武承嗣雙目赤紅,狀若瘋魔。
“狄仁傑!你少拿大義壓我!今日,誰敢攔我,誰就得死!”
他一把推開身前的護衛,親自拔出腰間的佩劍,便要衝入戰團。
他已經瘋了。
林琛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沒有動,甚至連臉上的神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他隻是站在狄仁傑的身後,看著武承嗣將自己一步步推向深淵。
局勢,已經徹底失控。
就在這血與火即將徹底爆發的千鈞一發之際。
“咚!咚!咚!”
一陣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從長街的儘頭傳來。
那聲音,帶著一種金屬特有的質感,每一步都似踏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它蓋過了廝殺,蓋過了咆哮,讓整個混亂的場麵為之一靜。
所有人,包括已經殺紅了眼的武承嗣,都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長街的另一頭,一隊身著明光鎧、手持長戟的禁軍,正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如同一堵移動的鋼鐵城牆,緩緩逼近。
他們身上的甲胄在夕陽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手中的長戟寒光閃閃,那股從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鐵血煞氣,瞬間籠罩了整條街道。
是千牛衛!
天子親軍!
魏王府的私兵們,在看到這支軍隊的瞬間,手中的刀,開始發抖。
他們的凶悍,在真正的百戰精銳麵前,脆弱得像個笑話。
千牛衛的前方,一名內侍總管手持拂塵,麵無表情地走來。
他沒有看任何人,隻是用他那尖細卻充滿威嚴的嗓音,高聲宣唱:
“陛下駕到——!”
“哐當……”
魏王府的私兵中,不知是誰第一個丟下了兵器,緊接著,兵器落地的聲音響成了一片。
所有人,包括狄府的護院,全部跪伏在地,頭顱深埋,不敢有絲毫異動。
武承嗣僵在原地,臉上的瘋狂褪去,隻剩下死灰般的慘白。他手中的劍,變得有千斤重,再也舉不起來。
千牛衛在狄府門前分開,讓出一條通路。
一架飾有鳳凰圖騰的華貴禦輦,緩緩停在了門前。
珠簾掀開,那個身穿龍袍、君臨天下的大唐女帝,在侍女的攙扶下,一步步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