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清脆的鈴鐺,像是地府勾魂的法器,讓暗道裡所有活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山羊胡臉上的驚惶與崩潰,被一種更徹底的絕望衝刷乾淨。
那個從洞口不遠處傳來的聲音,沉穩洪亮。
“阿貴,下麵可是有了結果?為何耽擱了這麼久?”
阿貴,山羊胡的本名。
這個名字,比“小馬子”更讓他恐懼。
“小馬子”代表著他還能選擇的過去,而“阿貴”,則代表著他無法掙脫,隻能跪伏的現在。
完了,主子來了。
他所有的算計,所有的猶豫,在這一刻都成了一個笑話。
他想放林琛走,來保全自己。可主子就在上麵,他怎麼放?
他想殺了林琛,來掩蓋秘密。可他不敢,他怕林琛背後的勢力。
現在,他什麼都不用想了。
因為決定他死活的人,已經站在了頭頂。
洞口邊緣的那些刀手,一個個噤若寒蟬。他們握刀的手臂垂得更低,頭也深深地埋了下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們對林琛的恐懼,源於未知。
但他們對這個聲音的恐懼,源於骨髓。
那是長久以來,被烙印下的,主宰他們生死的絕對權威。
林琛扶著身邊那個再次開始輕微顫抖的活人,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他抬頭看向洞口,光線被幾個晃動的人影擋住了,隻能看到幾個模糊的輪廓。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等待著。
現在這場戲的主角,已經不是他,也不是山羊胡,而是上麵那個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人物。
暗道裡,死一般的安靜。
隻有那個活人喉嚨裡發出的,壓抑的、細微的“嗬嗬”聲。
他的顫抖,和之前麵對山羊胡時不一樣了。
那不是迷茫和追憶被喚醒的激動,而是一種遇見了天敵,浸入靈魂深處的本能戰栗。
洞口上方的沉默,隻持續了短短幾個呼吸。
那個沉穩的聲音,因為沒有得到回答,帶上了一絲不悅。
“阿貴。”
聲音依舊不大,卻讓山羊胡的身體猛地一抖。
“主……主子……”
“我在問你話。”
“回……回主子……”山羊胡的嘴唇哆嗦著,腦子裡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說下麵挖出了一個活人?
說這個活人就是二十二年前的那個餘孽?
說旁邊還有兩個外人,手裡捏著前朝太子府的腰牌?
無論說哪一句,他阿貴,連同他手下這幫人,今天都彆想見到明天的太陽。
就在山羊胡肝膽俱裂,一個字也編不出來的時候。
“你的狗,好像嚇壞了。”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穿過洞口,傳到了上麵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此話一出,王二和悶葫蘆差點嚇得尿出來。
我的爺啊!
您這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那可是掌櫃的都要跪下磕頭的主子啊!您怎麼敢這麼跟他說話!
山羊胡更是駭得魂飛魄散,他猛地扭頭,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林琛,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洞口上方,那幾個原本低著頭的刀手,也齊刷刷地抬起了頭,難以置信地看向下麵的林琛。
短暫的死寂之後,那個沉穩的聲音,發出了一聲輕笑。
“嗬嗬……有點意思。”
腳步聲響起。
一雙皂色雲紋的官靴,出現在了洞口的邊緣,踩住了那些鬆散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