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
荒山野嶺。
枝頭早已沒了顏色。
光禿禿的縱橫交錯。
小和尚背著書笈走在被凍硬了的小路。
這路一看就知道,平常鮮有人來。
走了沒一會兒,前頭就沒路了。
小和尚穿過樹林,很快又走到了另一條小路上。
冬季裡的樹林時不時刮起冷風,吹在光丫丫的樹枝間,嘶嘶作響,刺耳刮心。
“小師弟。”
小和尚剛撥開一叢擋路的橫生脆枝,就聽到一個聲音。
小和尚有些吃驚,一座墳塋旁,坐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是大師兄淨法。
“大師兄,你回來了呀,藍藥王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藍藥王有些生氣。”
小和尚不在意的笑了笑,“生氣就生氣吧!他要是不生氣,反倒奇怪了!”
淨法疑惑的問:“小師弟你知道會得罪藍藥王,為什麼還這麼做?”
“藍藥王發怒,無非就是因為我為了救一個小人物,不惜請他繞了那麼一大圈去救人,但哪怕隻是一個小人物,那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小和尚把書笈放下,埋怨的說道:“大師兄,你很早就來了啊?”
淨法點點頭:“我回了寺裡,師父還在閉關念佛,不見你人,算算這日子到了,所以就特地來這裡等你了。”
“你既然早早就來了,為什麼不幫我打掃一下啊?”
小和尚撿了地上的樹枝,編成一杆簡易的掃帚,開始打掃起墳塋。
淨法也效仿他,做了一把掃帚:“為兄是武僧,又不是苦行僧,這苦差事當然是等師弟你來了一起做啊!”
二人修葺一番墳塋,小和尚就坐下來,將書笈裡的香燭紙錢拿了出來。
“大師兄你要是沒啥事兒,就一邊去,我要說點死人才能聽的悄悄話了!”
淨法微笑著退後。
小和尚取出了一壺酒,放在墳前。
“知你愛酒,這是我能找到最好的酒了,是從鳳鳴樓上偷偷拿來的!你也彆怨就這麼點兒,我還得跟你分著喝,因為就是活著的我,也未必能天天都喝到!”
小和尚倒了兩杯,一杯自飲,一杯酹地。
若換了往常,他一定肉痛不已,但今日卻十分虔誠。
“你彆怨我不給你立碑,我要做的事,還沒做到,等做到的那天,一定給你立一塊鑲金邊的!彆問為什麼不立金鑄的,因為我怕賊惦記,也彆問為什麼不立鍍金的,因為沒錢!”
“哦,我忘記跟你說了,日子不遠了,我遇到了一個很牛逼的人,彆問為什麼用牛逼代指厲害,我也不知道牛逼是什麼意思。在那之前,我不能死,他也不能死。”
“對了,我的東西,幫我保管好。等你下一個忌日,我再來看你。”
小和尚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
淨法笑著指著自己:“師弟,終於輪到我了嗎?”
小和尚白了他一眼:“大師兄,彆跟死人比啊!”
……
……
鏡湖書院。
牧青白征用了一間課室。
沒有仆從伺候,沒有瓜果點心什麼的。
除了牧青白手邊有一盞茶,一盆炭火之外,該有的都沒有。
兩相對比之下,江湖眾人反倒是覺得自費去鳳鳴樓上,也不是不行。
至少還能有一份自己花錢買來的體麵。
“諸位可能不知道,今天柴鬆死了。”
眾人沒說話,對對對,是是是,在你牧青白眼裡,我們就是江湖上一群會點武功的莽夫,我們眼聾耳瞎,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昨夜我還跟他喝酒,我有點傷感。嗚……”牧青白捂著臉,擠出了兩聲像極了笑的嗚咽。
眾人還是沒說話,把臉埋低了些。
求求你了,你裝得像一點好嗎!
牧青白深吸一口氣,假模假樣的整理了一下‘悲傷’的表情:“斯人已逝啊,那一夜我和柴相共同的、未竟的事業還是要完成的!”
眾人死死按捺住性子,保持著安靜,聽著牧青白連篇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