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白彆過臉去裝睡,心裡欲哭無淚。
他暗暗發誓要是還有以後,千萬可不能以職位取人,誰說兵部尚書是沒腦子的武人的?
因為一件披風,被人把底褲都掏出來看了!
“你不說話,證明我說對了!空印針對武將,江南案針對文官,這兩件事都是你清除舊的頑疾所設下的局,這難道也是陛下的意思嗎?”
安振濤瞪紅了眼睛,死死盯著黑暗裡的牧青白,他不奢求牧青白的回答,隻想從牧青白的反應裡得出正確的判斷。
可惜太黑了,牧青白蜷縮著不動,就好像死透了似的。
“哈哈哈……這可能不是陛下的意思,是你的意思!在我看來,你是陛下手裡的一把刀,但是你這把刀脫離了陛下的掌控,所以你被下獄還要遭淩遲之苦!”
牧青白慢慢從草垛裡挪到了牢房邊上,與站著的安振濤對視。
“你終於願意出來直麵我了?”
“反正都要被你猜到,裝死沒什麼意義。”
安振濤冷笑道:“也許你曾因江南一案與陛下不謀而合,但你想得太天真了!陛下還需要我們這班弟兄,天下大勢雖然已定,但如今外患不止,內憂猶在!”
牧青白打斷道:“安尚書,這是你的想法還是整個武將集團的想法?”
安振濤一愣:“什麼?”
“如果這是整個武將集團的想法,那這就是禍患的開始!要知道,皇朝是否安定,是取決於臣子需要天子,而不是天子需要臣子!你竟然有膽子認為天子需要你們這群臣子,這個想法一旦被天子知道,那麼這個國家的內憂,就從流寇作亂,變成了平亂的你們!”
安振濤一頓,不可思議的看著牧青白,此刻他隻感覺通體發涼……
“文官集團為什麼會被江南案扯下水?因為天子知道了他們的想法,他們自負的認為天子沒有了文臣與門閥,就無法治理天下!而現在,你們與他們是一樣的。”
“……”
安振濤緩緩癱坐到冰涼的地上,原本威嚴的臉上出現了失神的驚愕。
“可前方浴血奮戰隻為保家國的將士,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男兒郎啊!我從未有過這樣僭越的想法,當今陛下雖是女子,但她確是我見過最英明神武的君主,我追隨她,隻是為了天下太平而已。”
牧青白點點頭,他相信安振濤說的是真心話。
殷雲瀾確實是少見的英主,她有才略,有見地,在需要的時候可以冷酷,可以無情,擁有自己的理想抱負,最重要的是她足夠年輕,最次才是她皇室的身份。
當然了,有皇室的身份才是她能展現才華的前提。
“或許皇朝周期這個概念在我之前沒有人提出過,但有可能女帝也意識到了,所以她才會暗中推進江南的國策,她想清除陳舊的腐朽,可是她也怕啊。”
“怕什麼?”
“怕大刀闊斧之下,人心惶惶,天下再亂,她怕破釜沉舟之後舟就沉了。所以她一定會殺我,殺我能平天下人的怒,文臣或許也能得到一定的遏製,甚至兵權也可以得到進一步削減。”
牧青白微笑麵向安振濤:“這就是我的謀定。”
安振濤瞳孔微縮,心底滋生出一種難言的恐懼,牧青白明明隻是蜷在那,柔弱得好像一捏就死,可卻給人一種窒息的可怖!
“我想以皇朝的周期換一個速死,但沒想到她還是怕得不敢再聽。”
“我明白了!你覺得皇朝的周期是三百年一更迭,你意圖將舊的文臣和新的勳貴清除,達到清政肅朝的目的,以此重調皇朝周期?這樣的大殷皇朝能活得更久一點,天下能太平得更久一點?”
牧青白平靜的望著他:“也許吧。”
“我不要也許!我要‘是’或者‘不是’!縱觀曆史,新的皇朝開辟一定擁有民心所向,陛下做到了!新的皇朝的君主一定有遠大抱負,陛下也做到了!新的皇朝一定有……”
安振濤低聲念著,在尋找著大殷皇朝為何不符合一個新的皇朝的證據。
“牧大人!!”安振濤猛然抬頭,求助的目光緊盯著牧青白。
牧青白無奈道:“你能替我求一個痛快嗎?”
安振濤沉默片刻,“我也隻是個階下囚,我怎麼敢承諾一定做得到?”
“……”
這一夜難眠。
不知過了多久。
有人來了,他們將牢房對麵的安尚書帶了出來。
安振濤帶著枷鎖,看了眼牧青白,道:“你還有一次說話的機會。”
“能不能給個火盆?”
“希望你真是為天下能太平得更久一點。”安振濤歎了口氣,對禁軍說道:“能不能給他一個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