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魯木齊的六月末，暮色如墨，漸漸浸染這座城市。北門洗浴中心的工地上，最後一盞碘鎢燈熄滅，工人們拖著疲憊卻又滿足的步伐陸續離開。而此時，陳默租的那間不足二十平米、既是住所又是辦公室的簡陋房間裡，燈光卻依舊亮著。
房間內，一張破舊的木質桌子占據了大半空間，桌麵上鋪滿了設計圖紙、計算器、卷尺等工具，旁邊還堆著幾盒吃剩的泡麵。牆麵斑駁，牆皮脫落處露出灰色的水泥，唯一的窗戶上掛著褪色的藍布窗簾，被夜風輕輕掀起一角。陳默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襯衫領口處早已被汗水浸透，脖頸處還沾著些許牆灰。他弓著背，全神貫注地盯著麵前的圖紙，手中的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時而皺起眉頭，時而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門頭的尺寸得再精確些，不然招牌裝上去不協調。”陳默喃喃自語，伸手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眼神透著疲憊卻又堅定。他拿起計算器，快速地敲擊著數字，嘴裡還小聲念叨著各種裝修材料的價格和用量，“地磚每平米80塊，牆麵乳膠漆得三桶……”
牆上的老式掛鐘“滴答滴答”地走著，不知不覺已到晚上八點。“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趙修偉和許有智走了進來。趙修偉滿臉灰塵，頭發亂糟糟的，工裝褲膝蓋處還破了個洞，但臉上卻洋溢著興奮的笑容：“陳默！今天防水卷材全部鋪完了，就等明天做閉水試驗！”他一邊說著，一邊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坐，床板發出“咯吱咯吱”的抗議聲。
許有智則斯文些，他摘下沾滿灰塵的安全帽，用手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黑紅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是啊，陳默，進度比預計的還快了些。”他走到桌子旁，看著陳默畫的圖紙，眼神中滿是敬佩，“您這設計圖就是專業，連空調出風口的位置都標得這麼清楚。”
陳默抬起頭，揉了揉發酸的肩膀，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兄弟們辛苦了！走，先吃飯去，吃飽了才有力氣乾活。”他站起身，順手把圖紙整理好，放進一旁的文件袋裡。
三人來到街邊的小飯館，店裡飄著濃鬱的烤肉香和抓飯的香味。“老板，來三碗過油肉拌麵，再加二十串烤肉！”趙修偉扯開嗓子喊道，聲音洪亮得幾乎要把屋頂掀翻。他搓著雙手，臉上滿是期待，“可算能好好吃頓飯了，在工地啃了一天的饢，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
許有智被他的話逗得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小趙，你就彆抱怨了，有得吃就不錯了。”他轉頭看向陳默，關切地問道：“陳默，昊泰大廈那邊的方案做得咋樣了？時間挺緊的吧？”
陳默端起老板剛送上的熱茶，輕輕抿了一口，熱氣氤氳在臉上：“差不多有個雛形了，就是預算還得再仔細核算核算。吳總要求高，咱們得把每個細節都考慮到。”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慮，但很快又堅定起來，“不過沒問題，兩天後肯定能拿出來。”
說話間，過油肉拌麵和烤肉陸續上桌。趙修偉迫不及待地抄起筷子，夾起一大筷子麵條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地說：“嗯！這味道，攢勁得很！”他的腮幫子鼓得老高，油漬沾在了嘴角也渾然不覺。
許有智則文雅許多，他慢慢品嘗著麵條，時不時夾一塊烤肉，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陳默看著兩個夥伴吃得津津有味，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這些年，大家一起摸爬滾打，早已不是單純的同事關係，更像是家人。
吃完飯後，趙修偉和許有智回住處休息，陳默則朝著牛萍租的房子走去。夜色中，街道上的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牛萍租的房子離他住的地方不遠，拐過兩條巷子就到了。
推開門，屋內暖黃的燈光傾瀉而出，將牛萍的身影鍍上一層溫柔的光暈。她穿著淡粉色的家居服，發尾微微卷起，正踮著腳給桌上的綠蘿澆水。聽到動靜，她轉過身，眉眼彎彎，像藏著兩汪春水：“怎麼這麼晚才來？”
陳默關上門，鎖扣“哢嗒”輕響。一整天的疲憊在見到她的瞬間化作繞指柔，他幾步上前，長臂一攬將人帶進懷裡。鼻尖埋進她發間，洗發水的茉莉香混著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讓他不自覺收緊了手臂：“想你。”聲音低沉沙啞，帶著難以克製的眷戀。
牛萍仰頭看他，指腹輕輕擦過他眼下的青黑，“眼睛都熬紅了。”話音未落，陳默的吻已落下來。他的手掌扣住她後頸，拇指摩挲著細膩的肌膚，吻帶著滾燙的溫度，像是要將整日的思念都融進這片刻的親密裡。牛萍的手環上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回應著，兩人跌跌撞撞地往床邊退去，撞翻了一旁的木椅也渾然不覺。
月光悄悄爬上窗台，透過紗簾灑下銀白的碎影。衣物滑落在地的窸窣聲、急促的呼吸聲，與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交織。陳默的指尖撫過她泛紅的臉頰，又輕輕描摹著她眉眼的輪廓，仿佛要將這一刻的美好都刻進骨子裡。牛萍蜷縮在他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嘴角止不住上揚：“彆太累著自己。”
“有你在就不累。”陳默低頭在她額間落下一吻，手臂將她摟得更緊。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傳來“叮叮當當”的搖晃聲，夾雜著牛霞爽朗的笑聲。陳默側耳聽了聽，在牛萍發頂蹭了蹭：“她們回來了。”語氣裡滿是不舍。
牛萍推了推他，眼尾還泛著紅：“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忙。”
陳默坐起身，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又俯身將牛萍散落在枕畔的發絲彆到耳後。臨走前，他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才戀戀不舍地開門離開。夜色依舊濃稠，可他的腳步卻輕快許多，心裡裝著對她的牽掛，朝著自己的小房間走去，準備迎接新一天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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