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關大樓的走廊靜得能聽見皮鞋跟敲擊大理石地麵的聲響,陳默攥著公文包的手指微微發白,金屬拉鏈硌得掌心生疼。顧源辦公室的胡桃木門虛掩著,透出的冷白光暈裡,隱約浮動著檀香的氣息。他抬手敲門時,指節懸在半空頓了兩秒,才聽見裡麵傳來低沉的“進”。
顧源正伏案批改文件,濃眉緊緊擰成川字紋。辦公桌右側的檀木筆筒裡,幾支鋼筆筆帽整齊地朝著西北方向,和左側碼放成直角的卷宗一樣一絲不苟。聽見腳步聲,他抬起頭,目光如炬:“小陳,坐。”
陳默在真皮沙發上落座,沙發邊緣的磨損痕跡蹭著他的大腿,像是某種無聲的提醒。茶幾上的青瓷茶盞還冒著熱氣,嫋嫋白霧在兩人之間氤氳,模糊了顧源探究的目光。“小星在你那兒住得習慣?”顧源突然開口,指尖有節奏地叩著桌麵,發出“噠噠”輕響,像是機關槍上膛前的前奏。
陳默喉結滾動,西裝領口驟然勒得發緊:“她...挺好的。”話音未落,顧源已經起身,雙手插兜走到落地窗前。塔城口岸的吊車正在裝卸集裝箱,巨大的機械臂在灰蒙蒙的天幕下張牙舞爪,每一次起落都像是在撕扯陳默的神經。“你們年輕人,做事總憑著一股子熱乎勁。”顧源背對著他,聲音混著窗外貨車的鳴笛,“可有些路,走上去就回不了頭。”
辦公室裡的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陳默解開襯衫最上麵的紐扣,後頸卻還是滲出冷汗。他望著顧源挺直的脊背,那道黑色剪影此刻像座不可逾越的高山。“顧哥,我知道您想說什麼。”他的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陌生,“我和小星聊過,她...”話沒說完,顧源突然轉身,皮鞋尖精準地停在地毯花紋的交界處,“她知道你已婚?還有個五歲的孩子?”
陳默猛地抬頭,正對上顧源驟然瞪大的眼睛。那雙平日裡沉穩如深潭的眸子,此刻翻湧著驚濤駭浪,瞳孔幾乎縮成針尖。顧源扶著桌沿的手指關節泛白,喉間溢出一聲難以置信的輕笑:“現在居然還有這樣的姑娘...”他搖搖頭,發梢掃過耳後那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早年緝私時留下的,此刻卻像是某種嘲諷的印記。
陳默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痛感反而讓他清醒。記憶突然閃回昨夜,林小星蜷縮在他懷裡,發絲纏著他的手腕,輕聲說“我隻要現在”時睫毛顫動的弧度。“她清楚所有事。”他強迫自己直視顧源的目光,“她說不圖名分,隻求...”聲音卡在喉嚨裡,化作一聲歎息。
顧源重新坐回真皮轉椅,彈簧發出細微的呻吟。“你打算怎麼辦?繼續這樣偷偷摸摸?還是等哪天東窗事發,毀了自己也害了彆人?”他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陳默。
陳默盯著地毯上的紋路,太陽穴突突直跳。辦公室的掛鐘指向三點十七分,秒針走動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仿佛要刺穿耳膜。“我想過離婚。”這句話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帶著鐵鏽味的腥甜,“可孩子還小,我父母...他們不會同意。”他的肩膀漸漸垮下去,西裝褶皺裡藏滿了疲憊。
顧源沉默良久,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扶手。“小星是個好姑娘。”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卻比剛才的質問更讓陳默難受,“但感情不是過家家。你得想清楚,是要眼前的片刻歡愉,還是守住多年經營的家庭。”他起身走到書櫃前,抽出一本厚重的法典,扉頁在翻動時發出清脆的聲響,“法律不會偏袒任何一方,道德的秤也永遠公平。”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細雨,雨珠砸在玻璃上,暈開一片朦朧的水痕。陳默望著自己在雨幕中扭曲的倒影,突然覺得可笑。曾經以為堅不可摧的決心,在顧源寥寥數語間搖搖欲墜。林小星燦爛的笑容,孩子軟糯的“爸爸”,父母殷切的目光,此刻在他腦海裡亂成一團麻。
“顧哥,我...”他剛開口,顧源便抬手打斷,指節上的婚戒在燈光下閃過冷光。“不用急著回答。”他將法典推到陳默麵前,皮質封麵還帶著體溫,“好好想想。有些選擇,錯了就是一輩子。”停頓片刻,顧源又道:“晚上我安排了飯局,你叫上林小星和她閨蜜李曉雨一起過來,大家聚聚。”
離開辦公室時,陳默的腳步比來時更沉重。走廊的感應燈一盞接一盞亮起,又在他身後熄滅,仿佛是命運的倒計時。電梯下降時耳膜發脹,他摸著口袋裡皺巴巴的全家福——照片裡妻子溫柔的笑容,和林小星熾熱的眼神不斷重疊,撕扯著他最後的理智。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飯局設在塔城一家高檔餐廳的包廂內,水晶吊燈灑下柔和的光芒,餐桌上擺滿了大盤雞、架子肉等當地的特色美食,蒸騰的熱氣裹挾著濃鬱的香味在包廂裡彌漫。顧源笑著起身相迎,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小星,快坐,就等你們了。”
李曉雨一屁股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桌上的美食:“顧哥,您這也太客氣了,這麼多好吃的,我口水都要流下來啦!”她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拿筷子。顧源笑著擺擺手,示意服務員開酒,深紅色的葡萄酒緩緩倒入高腳杯,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酒過三巡,眾人的臉上都染上了一層紅暈。李曉雨端起酒杯,搖晃著走到顧源身邊:“顧哥,我可得好好敬您一杯,這段時間小星多虧您照顧啦!”顧源笑著一飲而儘,眼神帶著幾分調侃看向林小星:“要說照顧,還得是小陳照顧得好,我看小星跟他在一起,整個人都容光煥發的。”
林小星的臉瞬間紅透,像熟透的蘋果,她輕啐一口:“顧哥,您就彆打趣我了!”說著,伸手輕輕戳了戳身旁的陳默。陳默接過話茬,舉起酒杯:“顧哥,我敬您,感謝您一直以來的教導。”兩人碰杯時,清脆的聲響在包廂裡回蕩。
酒意漸濃,話題也愈發隨意。李曉雨靠在椅背上,眼神朦朧:“在裕民的時候,我就覺得小星和陳默特彆般配,沒想到來塔城這幾天,更是被他們撒了一臉狗糧。”她誇張地捂著臉,惹得眾人哈哈大笑。顧源放下酒杯,笑著說:“般配是般配,就是不知道我們小陳有沒有這個福氣,能一直把小星留在身邊。”
這話讓陳默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緊,笑容也僵在臉上。林小星察覺到他的異樣,伸手在桌下輕輕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傳遞過來,像是無聲的安慰。她抬起頭,看向顧源:“顧哥,隻要能和陳默在一起,不管以後怎麼樣,我都不後悔。”
包廂裡短暫地安靜了一瞬,隨後顧源爽朗地大笑起來:“好!有這份勇氣就好!來,為這份感情,我們再乾一杯!”眾人紛紛舉杯,酒水入喉,辛辣中帶著一絲甘甜。
隨著酒精的作用,包廂裡的氣氛愈發熱烈。李曉雨突然一拍桌子:“光喝酒多沒意思,要不我們去ktv唱歌吧!我可要好好展示一下我的歌喉!”林小星也來了興致,拉著陳默的胳膊搖晃:“去嘛去嘛,我還沒聽顧哥唱過歌呢!”
顧源看著眾人期待的眼神,無奈地搖搖頭:“行,那就去放鬆放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唱歌可五音不全,大家可彆笑話。”眾人歡呼起來,紛紛起身,推推搡搡地朝著包廂外走去,熱鬨的氛圍一路延續,向著即將到來的ktv之夜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