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時,蟬鳴聲在老槐樹上扯出綿長的尾音。
曹平安和朱懷德的身影出現在老宅大門口。
前者卷著褲腿,布鞋上沾著碼頭的濕泥;後者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白襯衫被汗水洇出深色的雲紋。
“顧老板,好久不見!”朱懷德抬手打招呼,公文包在身側晃出一道弧線,臉上的肉堆得眼睛眯成縫,像枚熟透的石榴。
客廳裡。
顧方遠正伏在八仙桌上核計產量,鋼筆尖在賬本上劃出沙沙的聲響。
聽見動靜,心神一晃,指尖沾著藍黑墨水,在賬本邊緣留下淡淡的指印。
“朱老板,你這肚子”他笑著起身,目光掃過對方凸起的小腹,“像是揣了個西瓜進去。”
當初剛認識朱懷德的時候,對方最多算微胖。
這才兩個月多,身材明顯發福,特彆是那大肚子,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增加。
朱懷德沒有絲毫尷尬,拍了拍肚子,震得襯衫紐扣微微發顫:“心寬體胖嘛!”
跟著顧方遠進屋,皮鞋在水泥路上敲出“咚咚”的聲響,“自打跟著你乾,頓頓有紅燒肉,能不胖?”
曹平安跟在後麵,黝黑的臉上掛著汗珠。
顧方遠為兩人倒上一杯涼茶,“平安,這趟可還順利?”
“除了一些倒爺抱怨兩聲,都還挺順利的。”曹平安拿出香煙遞給眾人,同時幫忙點上,“遠哥,還有件事要跟你反應一下。”
顧方遠接過煙,手指在長凳邊緣輕叩:“說吧,什麼事?”
“有倒爺說,市場上出現跟咱們差不多的頭花。”曹平安猛吸一口煙,喉結滾動著咽下煙霧,“我順藤摸瓜查了查,貨是從省城本地出的,估摸著是咱和朱老板的路子撞上了。”
他抬頭看向顧方遠,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煙蒂。
顧方遠轉著鋼筆聽他說完,筆尖在陽光裡劃出細碎的光斑。
對於這件事,顧方遠並不感到意外。
曹平安順著河道往省城銷售,兩者撞在一起,這是遲早的事情。
“你想怎麼解決?”他的目光依次掃過兩人,朱懷德沒有露出驚訝的神情,兩人應該在來之前就已經通過氣了。
曹平安撓了撓後腦勺,粗糲的掌心擦過耳後曬黑的皮膚。
“我是這麼想的,我們現在航行的這條支流長度有限,到達省會,幾乎等於到達儘頭。
隨著產能增大,我和朱老板銷售點必定重疊。
大家都是自己人,沒必要因為一些小事鬨的不愉快,我打算把現有銷售網點讓給朱老板,自個兒去闖京杭大運河那條線,你看怎麼樣?”
京杭大運河靠近海岸線。
這使得小船可以通過這條航線進行南北航行。
一旦開發,銷量預計會大幅增加。
在上次去上海的路上觀察到,他們生產的頭花尚未進入那片區域,目前是一個空白市場,確實需要有人去開發。
“你願意去其他線路發展,我自然不會反對,”顧方遠頓了頓又說,“但現在船隻數量有限,如果你去跑京杭大運河,那朱老板的貨怎麼辦?”
“這個不用擔心,”朱懷德掏出毛巾擦了擦額角汗水,瑞士表鏈在手腕上晃了晃,“我已經和省會航運公司溝通過了,那邊可以和私人承包運營,大不了我把他們的船全部包下來。”
簡直‘豪’氣雲天!
不過他的確有這個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