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糊著報紙的窗戶,在她辮梢鍍了層金邊。
一會過後。
“老板,外彙賬戶5235萬,人民幣現金4583萬。”她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鏡片後的眼睛映著賬本上的數字,“其中包括廣交會的預付款和本月稅費沒交……”
顧方遠的指尖敲了敲桌麵,發出“咚咚”的悶響。
他望著牆上歪歪扭扭的標語“大乾快上”,想起昨夜在日記本上列的開支清單。
碼頭需要增加船舶位,玻璃容器廠要擴產,還有水泥廠那邊……每一項都像張著嘴的老虎,等著吞錢。
“給機械一廠打電話,”他摸出煙盒,點燃一根香煙,“讓他們再加五條玻璃容器生產線。”
何彩霞立刻將這事記在小本子上。
“中型線每條150萬,五條就是750萬……”她抬頭,撞見顧方遠眼中的堅定,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顧方遠知道大概金額後,沒有在此停留。
碼頭。
鋼筋骨架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像艘正在崛起的鋼鐵巨獸。
顧方遠踩著木板搭的臨時棧道,聽見江水拍打著樁基,發出“嘩嘩”的響。
遠處,薛仁貴的背影坐在江畔的礁石上,釣竿斜斜伸入水中,釣線繃得筆直。
“老薛,”顧方遠踢開腳邊的水泥袋,“你這心可真大,項目都快忙成熱鍋上的螞蟻了,還有空釣魚?”
發現來者是顧方遠,薛仁貴眼角的皺紋頓時笑成了核桃縫,竹製釣竿在手裡晃出一道弧線。
“喲,你個腳不沾地的大忙人,終於回來了啊。”他抬下巴指了指腳邊的備用釣竿,竿頭還纏著新綁的魚線,“這兒有根趁手的杆子,要不要試試?”
顧方遠踩著布滿青苔的石墩坐下。
他摸出煙盒遞過去,遞過去去一根:“您老倒是會消遣,竟然躲在這裡釣魚,我還以為您在工地上曬脫皮呢。”
隨後拿起地上的備用釣竿和紅蚯蚓,穿上魚鉤開始垂釣。
釣竿入水時驚起一圈漣漪,紅蚯蚓在水下輕輕顫動,引來幾尾小魚啄食。
薛仁貴瞥見顧方遠串線掛蚯蚓動作熟練,笑道,“看來你以前也沒少釣魚啊,說吧,你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家夥,找我有什麼事?”
顧方遠尷尬地摸了摸鼻尖。
自從搬出知青院後,他就沒找薛仁貴下過棋,每次找對方都是有事情要辦。
不過他也隻是尷尬了一瞬間,反正都是熟人了,於是開門見山:“這邊碼頭工程能不能再加些單子?廣交會接了新訂單,以後運力怕是不夠。”
薛仁貴的釣竿突然往下一沉,他手腕猛地發力,釣上一條巴掌大的鯽魚。
“五個停泊位還喂不飽你?”鯽魚在魚鉤上掙紮,鱗片在陽光下閃著銀光,“5個船舶位一天至少可以裝卸五艘大船,你有那麼大需求量嗎?”
“現在是夠,”顧方遠將浮漂往前挪了半尺,“但我想把龍港鎮做成產業集群,以一個或多個產業,帶動大批量配套產業。”
他轉頭看向老人,目光落在對方磨破的袖口上,“您見過哪個集群區沒有像樣的港口?所以最少要20個船泊位。”
20個5000噸級船舶位對於內陸港口來說,哪怕在後世,也已經算是中上等規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