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方遠聞言,笑著將手指在光潔的茶幾麵上點了點。
清晰地闡述其中的核心差異:
“這就是私企和國企最根本的區彆所在了。”
“國企的廠長,乾好乾壞一個樣,拿的是固定死工資,最多福利待遇比彆人稍微好一點,企業的盈虧和他個人的直接利益關聯度不大。所以容易產生惰性,甚至滋生腐敗。”
“但私企完全不同!”他的語氣變得鏗鏘有力,“我除了給職業經理人開出有競爭力的固定工資之外,更核心的是,我會給他們利潤分紅,或者獎勵企業的乾股!
也就是說,這個經理人某種程度上相當於企業的另一個‘老板’,企業賺得越多,他個人的收入就越高,甚至能遠超他的固定工資。”
他的眼中閃爍著對現代企業製度的信心。
“有了這樣強大的經濟利益作為動力,經理人的心思自然而然就會全部放在如何為企業賺錢上。
與國企相比,內部不必要的勾心鬥角會少很多,因為損害企業的利益,就等於直接損害他自身的利益。
當然,我說的也並非絕對,世上沒有完美無缺的製度,肯定也會存在風險。但相比之下,這種模式無疑會好很多。
而我們作為企業的所有者,承擔一定的用人風險和監管責任,本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畢竟,這世界上幾乎不存在完全沒有風險的、穩賺不賠的買賣,不是嗎?”
魏老爺子緩緩點了點頭。
目光中既有欣慰,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見和魄力,這是好事。”他聲音沉穩,帶著長者的諄諄告誡,“不過,無論什麼時候,都要時刻警戒自己,凡事需謀定而後動,切忌冒進!穩紮穩打,方能行穩致遠。”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更加嚴肅和具體:“既然你已經決定要在省城這個大碼頭發展,那麼和政府方方麵麵打交道的事情,就要提早做好萬全的準備。”
“省城可不比下麵的地級市,”老爺子伸出手指,虛點著空氣,仿佛在勾勒省城的複雜圖景,“這裡的攤子更大,水更深,各方勢力盤根錯節,什麼樣的牛鬼蛇神都有。
白敬亭雖然現在坐到了市長的位置,在一些大方向、大政策上能給你支持,但往往真正阻礙企業發展的,恰恰是那些數不清、道不明的‘小事’、‘小麻煩’。”
他看向顧方遠,眼神意味深長:“他堂堂一市之長,總不能天天放下手頭的政務,去幫你處理那些雞毛蒜皮的‘小麻煩’,給你當‘滅火隊長’吧?
這方麵,你必須自己建立起一套應對機製,提早做好準備,未雨綢繆。”
顧方遠聽見老爺子如此自然地說出“白敬亭”三個字,並且對其角色定位如此清晰,不由得愣了一下。
一個困擾他許久的疑惑瞬間湧上心頭——關於白敬亭為何能如此迅速地平步青雲,突然被調到省城擔任如此要職。
他試探著輕聲問詢,語氣帶著幾分敬意和求證:
“魏爺爺,白敬亭……他突然被調到省城擔任市長,這背後……是您老人家出的力?”
白敬亭的升遷速度確實快得驚人。
隻用了三年時間,就從副市長,到常務副市長,然後如同坐火箭般直接跳到省城當市長。
雖然他在南江市的政績確實亮眼,但這種晉升速度,絕非僅僅“運氣好”和“剛好有空缺”就能解釋的。
現在看來,遠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魏老爺子聞言,微微一笑。
手指悠閒地捋著下顎那撮修剪整齊的山羊須,既不否認也不張揚地說道:
“不然呢?你以為省城那麼大一個萬達廣場項目,光靠魏天明那小子在市裡那點影響力,就能完全震懾得住宵小,讓你順風順水?”
他輕輕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英雄暮年的感慨:
“我啊,歲數大嘍,退下來也久了,影響力終究是越來越有限了。以後這些路,終究還得靠你自己去闖。
我呢,也就是趁著這把老骨頭還能說得上幾句話,儘量幫你把台子搭得穩當一點。
至於接下來這出戲具體該怎麼唱,唱得精不精彩,最終還是要靠你自己個兒的真本事。”
顧方遠聽著老爺子這番樸實卻重如千斤的話語,頓時感覺鼻腔一酸,尷尬又感動地摸了摸鼻子。
他萬萬沒想到,老爺子在頤養天年的歲數,還在不聲不響地為自己鋪路搭橋,操心勞力。
難怪省城的萬達廣場項目,除了最開始秦奮不知天高地厚來搗過一次亂被迅速摁下之後,後續的建設和發展幾乎再沒有遇到過任何像樣的阻礙和麻煩。
原來這一切平靜的背後,一直有老爺子這尊“定海神針”在默默地發揮著作用。
“謝謝爺爺!”顧方遠的聲音裡充滿了真誠的感激,他挺直了腰板,目光堅定,“我既然決定要開發省城這片市場,自然會押上更多的籌碼,做好萬全的準備。
現在有白市長在明麵上為我站台,如果這樣我還不能在省城站穩腳跟,那還真不如趁早回小崗村種紅薯算了。”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玩笑,但眼神卻無比認真。
魏老爺子欣慰地點點頭,眼中滿是讚賞:
“嗯,年輕人就該有這股子闖勁和魄力。不過……”他的話鋒微微一轉,語氣變得格外語重心長,“關於秦家的事情,你最好還是悠著點,把握好分寸和火候。”
他拿起茶杯,卻沒有喝,隻是用杯蓋輕輕撥弄著浮起的茶葉,仿佛在斟酌詞句:
“官場上的人,一旦到達了一定的級彆,其複雜程度遠超你的想象。
很多時候,並不是你抓住對方一兩個所謂的‘證據’,就能輕易解決問題的。
上麵在處理這類問題時,會進行通盤的、綜合的考量,權衡多方利弊,然後才會對問題最終定性。”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老爺子抬起眼,目光深邃地看著顧方遠,“不可能因為某個官員犯了一個‘小錯誤’就立刻定罪查辦。
很多時候,功是功,過是過,甚至功過相抵,這些都是官場上常有的事情,是一種維持平衡和穩定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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