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峰頂的雲海翻湧如沸,乾坤萬象圖載著王星破空而歸。玄青道袍獵獵作響,袖口銀線繡著的北鬥七星忽明忽暗,與護山大陣流轉的星輝遙相呼應。
七十二峰間忽起鶴鳴,驚得正在采藥的弟子抬頭望去——但見漫天霞光如織錦鋪展,分明是太上長老歸山的征兆。
"叮——"
執事長老捧著鎏金玉匣疾步迎來,匣蓋被震得砰砰作響。三百枚傳訊玉簡在匣中擠作一團,最上方那枚刻著刑堂印記的玉簡正冒著紅光,儼然是蛟龍作亂的加急奏報。
"明霄師兄倒是會差遣人。"王星屈指輕叩玉匣,混沌道紋順著指尖蜿蜒而下。那些躁動的玉簡忽如遊魚歸巢,按著南海、西荒、北境分作三摞,最底下壓著藥王穀求取丹方的燙金箋,"告訴韓長老,蛟龍筋若是短了半寸..."
他忽然頓住,袖中飛出的潮汐令在空中劃出蜿蜒水痕,令牌邊緣凝結的鹽晶簌簌落下,竟在青石板上綻開朵朵浪花。
執事長老盯著懸浮半空的湛藍令牌,後頸已滲出冷汗。昨日煉器峰主還抱怨地火不穩,如今這取自南海萬丈深淵的潮汐令,分明是要取代煉器峰引火陣的陣眼。
"東北角的陣紋該換新血了。"王星踏著滿地碎金般的晨曦往洞府行去,玄色雲靴碾過落花時,幾片花瓣突然凝成冰晶,"九轉鍛天爐的爐溫,總不會比龍宮寒潭更冷吧?"
穿過九曲回廊時,晨霧中傳來掃地弟子的驚呼。問道榜前聚著七八個灰衣少年,最瘦小的那個踮腳去夠玉碑第三位的名字——"莫寒山"三字金光灼目,朱紅批注的"二百七十三歲入真仙後期"還在緩緩流動,像是有人蘸著朝霞新寫的墨跡。
"莫師兄上月才破境,這就衝上問道榜前三了?"
"聽說他在器塚閉關十年,出來時背著的木劍都裹著雷紋..."
王星駐足輕笑,袖中逸散的混沌道紋如蛛網漫開。白玉碑忽然震顫著浮現上古篆文,驚得少年們撲通跪倒,最前頭的弟子手中掃帚"哢"地裂成兩截——斷口處竟凝著星輝。
靈劍峰論道台上,三千弟子屏息望著空中交織的劍網。李雲舟的天霜劍已化出冰鳳虛影,雙翼展開時,看台上弟子的眉梢都結了白霜。王星斜倚雲榻抿著酒,琥珀色的酒液順著葫蘆口滴落,在半空凝成冰珠。
"坎位。"他屈指輕彈,冰珠恰撞在劍網薄弱處。冰鳳清唳著衝天而起,漫天冰晶織成羅網,將對麵包裹在青光中的劍陣凍成琉璃盞。
待寒氣散去,眾弟子懷中皆落下一枚劍意玉簡——有人玉簡上畫著歪扭小人持劍的姿勢,有人則是密密麻麻的批注,最末都綴著朵混沌青蓮。
李雲舟收劍時虎口崩裂,血珠尚未落地就被劍氣蒸成紅霧。他對著空蕩蕩的雲榻深揖到地,山風卷來幾片青葉,在他肩頭拚成"尚可"二字。
回洞府的山道旁,灰袍少年抱著冒煙的丹爐竄出來。爐身裂紋中滲出青紫火焰,燒焦的衣角還沾著丹渣。王星並指抹過爐身,混沌道紋如金線遊走,將即將爆裂的丹爐裹成繭。
"戌時三刻的地火..."少年聲音發顫,袖口滑出半卷《天工錄》,書頁邊角焦黑卷曲。
"周天星辰運轉時,貪狼移位三寸。"王星指尖點在少年眉心,星圖順著經絡注入識海,"器塚東北角埋著塊隕鐵,上麵刻著你想找的陣圖。"他轉身時袖風掃過,少年懷中多了本《周天星辰注疏》,書頁間夾著片青玉簡——正是三百年前某位器癡長老的煉器心得。
轉過問道碑林時,晨霧未散。莫寒山執木劍臨摹初代掌教劍痕,劍氣劃過"天"字最後一筆時,枯枝忽從斜裡點來。王星瞳孔中道紋流轉,分明看見青年周身氣機如滿月之弓,真仙頂峰的桎梏已現裂痕。
木劍應聲而斷。
地上星輝拚成的"謝太上"三字漸隱時,王星望著那道遠去的玄色身影蹙眉。
“這小子,平時見到我非要纏著問東問西,這會倒是跑的比兔子還快!”王星曬然一笑,“有點不對勁?”索性閒著沒事,王星便隱了身形,遠遠的沿著莫寒山的身形跟了過去。
半日後,察覺到莫寒山溜進了天衍城,王星化作青衫書生落在城外時,正逢北海商隊入城。十八頭覆著冰甲的白犀牛喘著粗氣,鼻息在青石板上凝成霜花。趕車的漢子們裸露的臂膀上紋著避火符,玄鐵車轍碾過城門陣紋時,墜星鐵鑄就的城牆泛起幽藍星光。
百裡城牆巍峨如臥龍,牆磚縫隙間流淌著液態星辰。這是天衍宗立派時,七十二位金仙熔煉三萬六千顆墜星鐵所鑄,每塊磚麵浮凸的鎮魔符咒都在緩緩旋轉。三百年前魔道太乙在此叩關,城牆突然化作星空棋盤,將那老魔困在星位之間,生生耗去千年修為。
"新鮮的北海冰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