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的狂喜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冰冷的廢墟與沉默。
“新芽市”不再有往日的微光與生機。斷裂的建築如同巨獸的骸骨,裸露的線纜如同垂死的神經,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和能量泄漏的臭氧味。人們臉上沒有了劫後餘生的笑容,隻有麻木的疲憊和深可見骨的悲傷。葬禮一場接一場地舉行,紀念柱上的名字又多了一長串,每一個都代表著一個再也無法回家的靈魂。
軌道上空空如也。“堡壘號”的殘骸如同冰冷的墓碑,散布在近地軌道上,偶爾反射著恒星冰冷的光。“探針號”已化為塵埃,其英勇的自爆成為了幸存者口中傳頌卻不願多提的悲壯史詩。隻有一些細小的碎片和那艘被摧毀的母艦殘骸,如同宇宙的垃圾,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結束的慘烈。
“堅毅號”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最大的機庫內,它幾乎完全解體,隻剩下一個扭曲的骨架和少數被燒蝕得麵目全非的部件。傑克、莉莉、托尼和其他幸存船員被緊急救治,但都傷勢嚴重,需要漫長的恢複期。
科爾站在指揮中心的破口處,望著滿目瘡痍的家園,寒風吹拂著他染血汙的衣領。他沒有勝利者的喜悅,隻有如山般沉重的責任和負罪感。每一個名字,每一處廢墟,都像鞭子抽打在他的心上。
“損失報告初步統計完畢……”副官的聲音沙啞而低沉,遞過一份電子清單,上麵的數字觸目驚心:人員傷亡過半,基礎設施損毀超過百分之七十,能源儲備見底,武器係統幾乎全毀……
科爾默默接過,目光掃過那些冰冷的數字,最終停留在最後一行:“星球意識活性:無法檢測。能量網絡狀態:沉寂。評估:進入不可逆深度沉眠或消散。”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將清單緊緊攥住。
“召集所有還能行動的部門負責人。我們沒時間悲傷。”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們的任務隻有一個:活下去,重建家園。”
“新芽市”的幸存者們,如同經曆嚴冬後的蟻群,開始從廢墟中掙紮而出。工程師和技術人員優先修複生命維持係統和能源供應;醫療人員竭儘全力救治傷員,建立臨時醫院;其他人則清理廢墟,收集一切可用的物資。
沒有抱怨,沒有懈怠,隻有一種沉默的堅韌。大家都明白,他們失去了最強的庇護星球意識),失去了軌道優勢,失去了太多同伴。現在能依靠的,隻有自己和彼此。
重建工作艱難而緩慢。資源極度匱乏,許多技術因人員傷亡而麵臨斷層。他們不得不拆解“堅毅號”和“遠航者號”的殘骸,回收一切能用的零件;不得不重新啟用一些基礎的、幾乎被遺忘的生存技術;甚至向那些共生的本土生物學習更高效的采集和建造方式。
在這片壓抑的灰色中,偶爾也會閃現人性的微光。工程師們會為了多修複一盞照明燈而歡呼;孩子們在臨時安置點幫忙分發食物,臉上重現天真的笑容;每當又一位重傷員脫離危險,都會給所有人帶來一絲慰藉。
莉莉在傷勢稍緩後,立刻堅持加入了重建委員會。她坐在輪椅上,指揮著技術團隊,試圖從“堅毅號”的黑匣子和回收的母艦殘骸碎片中,挖掘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母艦的生物裝甲結構非常奇特,它的自我修複能力或許可以借鑒到我們的材料學上。”
“它們的能量核心雖然被淨化了,但其基礎的能量轉化模式似乎比我們的更高效,哪怕隻是逆向出一小部分,也能解決我們的能源危機。”
“還有……我從‘堅毅號’最後的掃描數據中發現了一些異常……那母艦殘骸深處,似乎有一個區域,在核心崩潰後,依舊殘留著非常微弱的、非能量性的……信息結構……”莉莉指著屏幕上的一段異常數據波動,對科爾說道。
這個發現立刻引起了科爾的警惕。“信息結構?是某種……黑匣子?還是……”
“不清楚,但它被保護得很好,似乎獨立於主能源係統。我們需要派人上去,仔細搜索那堆殘骸。”莉莉建議道。
這是一個危險的任務。母艦殘骸雖然死了,但誰也不知道裡麵是否還有殘留的防禦機製或未知危險。但其中可能蘊含的情報價值無法估量。
科爾批準了行動。一支由經驗豐富的工程師和保安人員組成的小隊,乘坐著最後幾艘狀態稍好的工程艇,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懸浮在軌道上的、巨大的死亡造物。
進入殘骸內部的過程如同探索一座冰冷的、扭曲的生物迷宮。到處都是凝固的有機質和破碎的機械結構,散發著一種詭異的死寂。他們按照莉莉的指引,深入其核心區域,最終在一個被特殊生物膜包裹的、相對完好的腔室內,發現了一個暗綠色的、晶體狀的複雜結構體。
它沒有任何能量反應,卻散發著一種冰冷的信息感。仿佛一個沉睡的、凝固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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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隊小心翼翼地將它切割下來,帶回“新芽市”。
實驗室裡,莉莉和團隊嘗試了各種方法,都無法讀取其內部信息。它似乎需要一種特定的、基於生物節律的密鑰才能激活。
“也許……伊娃可以試試?”有人提議,“她和星球意識的連接最深,或許能感受到什麼……”
伊娃自從星球意識沉眠後,就一直情緒低落,仿佛失去了重要的夥伴。但她沒有拒絕這個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