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白日的喧囂漸漸隱退,暮靄如輕紗般緩緩籠罩大地。蜿蜒曲折的盤山公路像是一條沉睡的巨龍,在群山之間若隱若現。花小小坐在車中,隨著車輛緩緩前行,終於轉過了盤山公路的最後一個彎道。此刻,狼牙山賓館那五彩斑斕的霓虹燈,在這漸濃的暮色裡閃爍著溫暖的光芒,仿佛是在黑暗中為旅人點亮的希望燈塔。
花小小將額頭輕輕地貼在車窗上,玻璃的涼意透過肌膚傳遞,讓她略微有些暈車的腦袋清醒了幾分。窗外,橙紅色的晚霞如同畫家筆下肆意揮灑的顏料,將黛青色的山巒溫柔地包裹,給連綿起伏的山脈鑲上了一層璀璨奪目的金邊。那絢麗的色彩,如夢如幻,美得讓人窒息。與此同時,鼻尖還若有若無地縈繞著暈車藥那清新的薄荷味,與窗外大自然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彆樣的氛圍。
坐在一旁的李浩,注意到了花小小的疲憊。他伸出寬大而溫暖的手掌,輕輕地覆在她那冰涼的手背上,仿佛想要將自己身上的熱量傳遞給她。他的拇指在她腕骨處那顆小小的痣上,輕柔地摩挲著,動作充滿了無儘的溫柔與關懷:“累了就靠會兒,馬上到了。”那低沉而醇厚的聲音,如同山間潺潺流淌的清泉,安撫著花小小的內心。
來到賓館前台,一位身著藍布衫的大姐笑容滿麵地迎了上來。她的笑容淳樸而真摯,就像這大山裡的陽光一樣溫暖人心。大姐雙手遞來兩杯還冒著絲絲熱氣的荊花蜜水,親切地說道:“山裡夜涼,喝口甜湯暖暖。”花小小接過杯子,指尖觸碰到粗陶杯上那凹凸不平的手作紋路,那獨特的質感讓她的思緒瞬間飄遠,忽然想起了奶奶家那隻陳舊卻充滿回憶的老茶缸。
他們的客房位於三樓的角落,推窗望去,一幅如詩如畫的田園美景映入眼簾。層層疊疊的梯田錯落有致地鋪展在眼前,在這朦朧的暮色裡,雖看不真切,但隱約可見成片的花莖在輕柔的晚風中微微搖曳。那隨風舞動的姿態,仿佛是大自然奏響的無聲樂章。花小小知道,那就是明天他們要去探尋的萬畝花海的邊緣,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對未知美景的期待。
“哇!”衛生間裡突然傳來花小小的一聲驚歎。正在整理行李的李浩趕忙探頭望去,隻見花小小正站在青花瓷盆前,眼睛直直地盯著盆裡的花瓣浴,一臉的驚喜與陶醉。熱水蒸騰而起,如輕紗般彌漫在小小的衛生間裡。在那清澈的水麵上,玫瑰、薰衣草、金盞菊的花瓣如同一艘艘五彩的小船,隨著水波輕輕浮動,散發出陣陣淡雅的香氣。牆角的竹籃裡,擺放著用棉紙精心包好的手工皂,上麵印著“狼牙山百花”的紅戳,透著一股濃濃的鄉土氣息。“快來看,毛巾都是繡著小雛菊的!”花小小像發現了稀世珍寶一般,興奮地舉起米白色的方巾,眼角的疲憊還未完全褪去,但那雙明亮的眼睛裡卻閃爍著熠熠的光芒,滿是藏不住的喜悅。
夜幕完全降臨,華燈初上。晚餐時間,他們來到了二樓的家常菜館。木質的桌子略顯粗糙,卻帶著一種質樸的韻味,上麵擺放著藍白相間的粗瓷碗,簡單而又大方。黑板上用白色粉筆歪歪扭扭地寫著“今日山珍:柴雞燉蘑菇、荊花蜂蜜山藥、涼拌厥根粉、花椒葉貼餅子”。這些充滿鄉土氣息的菜名,仿佛在訴說著大山深處的美食故事。
花小小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鄰桌的食客夾起一塊金黃的貼餅子。那貼餅子的邊緣帶著柴火灶特有的焦香,色澤誘人,光是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就在這時,李浩忽然輕聲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回憶的溫柔:“還記得大四那年嗎?你為了獎學金熬夜複習,我在宿舍樓下烤糊的那鍋山藥餅?”
花小小聽到這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她伸出指尖,輕輕地戳了戳他的手臂,嗔怪道:“還好意思提,整個樓道都是焦糊味,宿管阿姨還以為著火了,嚇得跑上來查看。”兩人相視而笑,那些曾經的青春歲月在這一刻仿佛又鮮活起來。
話音未落,一位身材微胖的老板娘邁著輕快的步伐,端著一口冒著熱氣的銅鍋走了過來。銅鍋裡,熱氣騰騰的雞湯翻滾著,油亮的蘑菇在湯中若隱若現,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老板娘熱情地招呼著:“姑娘嘗嘗咱山裡的柴雞,喝的是山泉水,吃的是野花籽,比城裡的肉雞香多嘍。”說著,便將銅鍋穩穩地放在桌上。
李浩微笑著拿起湯勺,小心翼翼地給花小小盛了一碗湯,還細心地將表麵漂浮的油花一一撇去。此時的湯色清亮透明,如琥珀般溫潤動人。花小小輕輕吹了吹,待湯稍微涼一些後,輕抿了一口。瞬間,濃鬱的鮮味在口中彌漫開來,那滋味醇厚而悠長,仿佛將整個大山的精華都濃縮在了這一口湯裡。雞肉燉得酥爛,輕輕一咬,便脫骨分離,入口即化。而吸飽了湯汁的蘑菇,咬開時竟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溢出,仔細品味,正是荊花那獨特的芬芳。“是荊花的味道!”花小小眼睛一亮,驚喜地叫了出來。老板娘聽了,笑著點頭,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神情:“咱這兒漫山遍野都是荊條,開春時蜜蜂采蜜,秋冬就拿蜜來燉雞,補身子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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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花椒葉貼餅子也端上了桌。餅子還帶著燙手的溫度,拿在手裡,能感受到那股來自柴火灶的餘溫。外層被烤得焦脆,泛著誘人的金黃色,輕輕咬一口,“嘎吱”作響。而內裡卻是鬆軟可口,帶著麵粉特有的麥香。當咬到細碎的花椒葉時,一股濃鬱的麻香瞬間在舌尖炸開,刺激著味蕾,讓人欲罷不能。花小小迫不及待地掰了半塊,塞進李浩嘴裡,看著他被麻得皺起鼻子的可愛模樣,忍不住笑個不停。就在這時,她不經意間發現鄰桌的一位老爺爺正對著他們微笑,那笑容和藹可親,手中的旱煙袋忽明忽暗,仿佛在訴說著大山裡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夜裡十點,白日的喧囂早已隱匿於山林之間,整個世界仿佛被一層靜謐的薄紗所籠罩。山風如同一位不知疲倦的使者,帶著絲絲涼意,悄無聲息地灌進陽台。那涼意,穿透衣物的縫隙,輕輕觸碰著肌膚,帶來一陣微微的戰栗。
花小小靜靜地佇立在陽台上,身上裹著李浩的外套。這件外套帶著李浩的體溫,此刻就像一個溫暖的港灣,抵禦著山風的侵襲。她微微縮了縮身子,目光落在蹲在地上的李浩身上。隻見李浩正專注地鼓搗著從背包裡掏出的玻璃罐,動作輕柔而細致。那玻璃罐在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澤,裡麵裝著的,是花小小臨出發前精心準備的桂花糖。
“你說,”花小小微微仰起頭,目光望向頭頂那片璀璨無垠的星空。繁星閃爍,如同鑲嵌在黑色天幕上的寶石,熠熠生輝。銀河橫亙其間,清晰得仿佛能看見它流動的軌跡,如夢如幻,令人心醉神迷。“城市裡多久沒見過這麼多星星了?”她的聲音很輕,仿佛生怕驚擾了這片寧靜的夜空。
李浩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看了花小小一眼,眼中滿是溫柔與寵溺。他微微一笑,隨後又低下頭,輕輕擰開玻璃罐的蓋子。罐子裡頓時飄出一陣濃鬱的桂花香,那香甜的氣息,瞬間彌漫在整個陽台,與山間清新的空氣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一種獨特而迷人的氛圍。李浩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糖放進保溫杯,接著緩緩倒入熱水。熱水與桂花糖相遇,發出輕微的“滋滋”聲,仿佛在演奏一首美妙的夜曲。
“大三那年帶你去郊區看流星雨,你凍得直打哆嗦,”李浩一邊說著,一邊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還非要數夠一百顆才肯回車裡。”他站起身來,走到花小小身邊,遞過溫熱的杯子。在遞杯子的瞬間,他的指尖不經意間劃過她凍紅的耳垂,那輕輕的觸碰,如同電流般傳遍花小小的全身,讓她的心微微一顫。“後來你靠在我肩上睡著了,睫毛上還沾著雪花。”李浩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那些塵封的往事,在他的講述中漸漸清晰起來。
花小小接過杯子,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杯壁。杯子傳來的溫熱,順著指尖蔓延至全身,讓她感到無比的溫暖與安心。然而,此刻她的內心卻被一種複雜的情感所填滿。熱氣升騰起來,模糊了她的視線,熏得眼睛有些發酸。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婚禮那天,那是一個充滿幸福與感動的日子。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李浩站在她的麵前,眼神堅定而深情,說出了那句讓她銘記一生的誓詞:“我想帶你看遍世界的風景,但更想成為你眼中的風景。”
此刻,山間的蟲鳴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曲美妙的自然樂章。遠處不時傳來隱約的犬吠聲,打破了這份寧靜,卻又為這夜晚增添了幾分彆樣的生機。玻璃罐裡的桂花糖在月光的輕撫下,泛著琥珀色的迷人光澤,那色澤溫潤而透亮,仿佛把整個秋天的陽光都封在了裡麵。每一粒桂花糖,都承載著他們過往的美好回憶,如同這山間的夜晚,寧靜而又珍貴,讓人沉醉,讓人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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