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京都城西門外北麵十裡亭孤寂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塵土飛揚的官道上。謝尹駕著馬車,車輪碾過碎石,發出急促而單調的“碌碌”聲,一路疾馳,剛掠過這座荒廢的驛亭。
驟然!
“籲——!”謝尹口中一聲短促有力的喝令,手腕猛地勒緊韁繩。兩匹健碩的轅馬嘶鳴著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奮力刨蹬,馬車在巨大的慣性下猛地一頓,硬生生釘在原地,車轍在泥地上犁出兩道深痕,揚起的塵土如煙幕般彌漫開來。
“怎麼了?尹兄弟?”車廂厚厚的簾布猛地晃動,馬懷洛略帶驚慌的聲音從裡麵傳出,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急停驚得不輕。
謝尹穩如磐石地坐在車轅上,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地掃向前方路麵。他並未回頭,聲音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卻字字清晰:“有絆馬索。有埋伏。”
他的視線穿透尚未散儘的塵埃,牢牢鎖定在前方約十丈處——那裡,幾道不甚自然的淺溝被匆忙覆蓋的浮土和枯枝敗葉遮掩著,但繩索末端繃緊的微小弧度,以及鎖扣處一絲金屬的反光,都沒能逃過他這雙曆經風霜、洞悉秋毫的眼睛。
馬懷洛的詢問尚未出口,前方的變故已生。
三道黑影如同從地底冒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馬車正前方。塵埃落定,顯出身形:當先兩人身形異常魁梧,如同兩尊鐵塔,寬厚的肩膀幾乎撐裂了緊身的黑色勁裝,各自背負一把古樸沉重的寬刃長刀,巨大的鬥笠壓得極低,陰影完全籠罩了麵容,隻有下巴剛硬的線條透出冰冷的煞氣。另一人則略顯清瘦,但身量亦是不低,手中一杆丈二點鋼槍,槍尖在夕陽餘暉下閃爍著幽冷的寒芒,槍杆穩穩地拄在地上,穩如磐石
“嗬,”那持槍的男子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槍尖微微抬起,遙遙指向車轅上的謝尹,聲音帶著一絲意外,“沒想到,馬懷洛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手底下竟也有你這般目力過人的好手。倒是小覷了。”
謝尹早已不動聲色地伸出手臂,恰好擋住了車廂簾布縫隙中馬懷洛試圖探出的腦袋,指尖微動,示意他噤聲。他的目光如同冰錐,冷冷刺向持槍男子,聲音寒冽:“既然知道是馬大人的車駕,看來三位就是專程在此‘恭候’馬大人的咯?”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沉寂的空氣裡。
“廢話少說!”持槍男子聲音陡然轉厲,如同金鐵交鳴,瞬間打破了短暫的寂靜,“我們的規矩很簡單:束手就擒,留你們一個全屍!否則……”話音未落,森然的殺意已如實質般彌漫開來。
“那真可惜,”謝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在車轅上緩緩站直了身體,夕陽將他挺拔的身影拉出一道長長的、充滿壓迫感的黑影。他雙臂微抬,雙手已穩穩扣住了腰後平行橫負著的一長一短兩把唐刀的刀柄,刀柄上的纏繩在指間繃緊,“在下行走江湖多年,素來沒有不戰而降的習慣!”
“殺!”謝尹話音甫落,持槍男子眼中凶光爆射,一聲炸雷般的厲喝撕裂了黃昏的寧靜。
命令即下,殺機驟起!
左側那背負長刀的壯漢猛地一聲咆哮,聲如悶雷,腳下發力,地麵仿佛都為之微微一顫。他整個人如同出膛的炮彈般高高躍起,龐大的身軀帶起一股惡風,遮擋了頭頂殘陽。人在半空,背後長刀已嗆啷出鞘,刀光匹練般閃耀,帶著開山裂石般的恐怖威勢,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目標赫然是馬車車廂頂蓋!這一刀劈下,仿佛要將整個馬車連人帶車斬為兩半!
幾乎是同時,右側的壯碩刺客也動了。他並未躍起,而是如一頭狂暴的犀牛,腳下發力猛地蹬地,整個人轟然前衝,每一步踏下都震起一圈塵土。他手中長刀也已出鞘,刀身厚重,寒光凜冽,雙手緊握刀柄,刀尖直指車轅上的謝尹,一個最為樸實無華卻凶悍絕倫的突刺!刀鋒所向,空氣仿佛都被刺穿。
而那持槍男子,在厲喝聲落的瞬間,已如附骨之疽,緊隨在正麵突刺的同伴身後,長槍如毒龍出洞,槍尖劃破空氣,發出細微而致命的“嗤嗤”聲,角度刁鑽狠辣,直取謝尹下腹要害!顯然是要趁同伴正麵強攻吸引注意力時,給予致命一擊。
三人!一上一下,一正麵一側翼!攻勢如狂風暴雨,瞬間爆發,配合默契無比,封死了謝尹所有可能的閃避空間!森冷的殺意、銳利的刀光、致命的槍影,交織成一張死亡之網,兜頭罩下!他們的意圖昭然若揭:一擊必殺,絕不留任何活口!
謝尹瞳孔驟然收縮,麵對這電光石火間降臨的絕殺之局,腰間雙刀,錚然出鞘!兩道凜冽的寒芒,如同蛟龍出海,映亮了暮色!
與此同時的皇宮東宮,皇太孫秦承煜正端坐於殿內,會見今日剛剛入京就職的平南郡王。
皇帝此前已下旨,將皇城防務悉數交予這位素有“皇家第一刀”之稱的皇族第一高手,亦是皇帝最小的弟弟,平南郡王秦浩月。
接旨後,遠在揚州平南城的平南郡王便馬不停蹄,僅率胡安、常自在和公孫不二三人,一路疾馳,於今日抵達京都。
在抵達京都之後,他按照慣例前往皇宮覲見皇帝,向皇帝稟報了自己的工作情況,並聆聽了皇帝的一番勉勵之詞。按照常理,完成述職之後,他應該主動回避,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嫌疑。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他並沒有選擇離開皇宮,而是徑直前往東宮,去拜見那位剛剛“大病初愈”的秦承煜。
進入東宮後,他見到了秦承煜。一番寒暄之後,他在客位上坐下,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然後微笑著問道:“殿下大病初愈,不知最近身子骨可好些了?”
秦承煜微笑著回答道:“多謝平南郡王掛念,孤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
平南郡王點了點頭,露出欣慰的笑容,接著說道:“那便再好不過了。”
稍作停頓後,平南郡王突然話鋒一轉,看似隨意地問道:“不知,殿下與那謝爵爺,關係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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