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塘深處的水波還未完全平複,空氣中仍殘留著雷火交織後的餘溫。
九金雲站在那麵古鏡前,目光凝滯,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拉入了深不見底的記憶漩渦。
“這不是普通的鏡子。”玄機子的聲音低沉而冷靜,他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們身後,長袍翻飛間帶著一股淡淡的檀香,“此乃‘心焰鏡’,能映照魂靈最深處的執念與恐懼。”
南華眉頭微蹙,右手下意識地握緊了天雷引。
他雖未直視鏡麵,卻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詭異力量正悄然滲透而出,如毒蛇吐信般無聲無息。
九金雲卻已然無法移開視線。
鏡中倒影忽變,原本平靜的水麵泛起漣漪,映出一幕她曾刻意遺忘的畫麵——
血色滿地,殘陽如火。
她跪在祭壇之上,鳳族聖殿化作焦土,昔日敬她為女君的族人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
畫麵中的自己滿臉淚水,雙目空洞,手中還緊緊攥著一縷斷裂的紅綢,那是……慧娘的婚書。
“你從未原諒自己。”鏡中人的聲音幽幽響起,帶著幾分譏諷,幾分悲憫,“你害怕再次失去,所以不敢真正去愛。”
“閉嘴!”九金雲低喝一聲,眉心處的鳳紋隱隱發燙,金焰自她周身驟然升騰,熾烈如焚,將整個密室照得一片通明。
“住手!”南華一步跨至她身前,天雷引橫於胸前,雷霆之力轟然炸裂,將失控的金焰生生壓下。
他的聲音不容置疑,卻透著一絲克製的溫柔:“彆讓它吞噬你。”
九金雲咬牙掙紮,眼底閃過痛苦與憤怒的交鋒。
她想要推開他,卻被他牢牢握住手腕,那一瞬,她的反抗竟有些無力。
“我知道你在怕什麼。”南華輕聲道,眼神沉靜如淵,“你怕重蹈覆轍,怕我也會背叛你、拋棄你。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不是所有人都會成為你的劫數?”
她怔住,眼眶微紅,喉嚨裡似哽著千言萬語,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你是南淵的女君,是鳳族唯一的真神血脈。”南華的聲音愈發柔和,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堅定,“但你也是九金雲,是我一路同行至今,不願放手的人。”
玄機子立於一旁,未曾插言,隻是靜靜看著兩人。
他心中暗歎:這麵心焰鏡,果然不凡,竟能逼出她埋藏最深的執念。
鏡中影像再度變幻,這一次,卻是另一幅畫麵。
九金雲看到自己在極寒之境瀕死時,是南華以天雷引破冰而出,將她救回;在她因魔氣反噬幾近墮落時,是他以道則護她神魂,哪怕自身命元大損也未曾退後半步;甚至在她一次次拒絕靠近之時,他依舊不離不棄。
那些畫麵,像一道道光,刺破她內心陰霾。
“你害怕的從來不是失去。”玄機子忽然開口,語氣淡然如水,“而是麵對自己的脆弱。”
九金雲猛然抬頭,望向鏡中那個逐漸變得清晰的身影。
那不是過去的她,也不是幻象中的她,而是此刻真正站在這裡的她——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女子。
金焰不再狂暴,而是緩緩收束,如同晨曦初現,照亮了她內心的黑暗角落。
她緩緩閉上雙眼,回憶起這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
從最初的敵對,到如今的並肩作戰,南華從未真正逼迫過她選擇,卻用行動告訴她——她並不孤單。
她終於明白,真正的力量,不是孤獨的守護,而是並肩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