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十五年三月初二,未時三刻。
隱月穀的藥廬裡飄出陣陣苦澀的藥香,秦沐歌將新采的七葉靈芝碾成粉末,指尖因長時間研磨已微微發紅。窗外春雨淅瀝,打在竹簷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明明今日咳得輕些了。"葉輕雪掀開簾子進來,發梢還掛著水珠,"陸師兄新配的枇杷膏很見效。"
秦沐歌抬頭,看見妹妹手裡端著個青瓷碗,碗底殘留著琥珀色的藥汁。三年過去,當年那個在軍營裡手足無措的少女如今已能獨當一麵,連配藥的手法都帶著藥王穀特有的利落。
"蕭瑜來信說已到潼關。"葉輕雪從袖中取出封信,耳尖微微泛紅,"北燕大軍後撤三十裡,慕容霄中了埋伏..."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墨夜渾身濕透地衝進來,左臂一道傷口還在滲血:"王妃,穀口發現可疑人馬!"
秦沐歌立刻放下藥碾。三年來這樣的偷襲不知經曆多少次,她早已養成隨身攜帶銀針的習慣。指尖觸到針囊的瞬間,窗外突然傳來熟悉的鷹唳。
"是王爺的雪雕!"葉輕雪快步推開窗戶。隻見雨幕中一隻白羽金喙的猛禽俯衝而下,利爪上綁著個防水的皮筒。
秦沐歌解下皮筒時,指尖碰到些黏膩的液體。展開信箋,熟悉的字跡間夾雜著暗紅血跡:
「皇陵遇伏,寧王得半張《山河社稷圖》。周肅重傷,發現白僑蹤跡。三日後率部至隱月穀,務必警惕穀中藥童——蕭璟景和廿五年二月廿九」
墨夜倒吸一口冷氣:"白僑沒有死嗎..."
"假死。"秦沐歌將信紙湊近燈焰,火光映得她眉眼冷峻,"就像當年母親那樣。"信紙燃儘的刹那,她忽然轉向藥櫃,"輕雪,把第三格的曼陀羅粉取來。"
葉輕雪踮腳取藥時,窗外雨聲中混入幾聲不自然的脆響,像是有人踩斷了枯枝。秦沐歌與墨夜交換了個眼神,後者悄無聲息地滑向門邊。
"阿姐懷疑藥童?"葉輕雪壓低聲音,"可他們都是彆遠師叔親自..."
"正因如此。"秦沐歌將曼陀羅粉混入茶壺,動作行雲流水,"記得三年前我們剛到隱月穀時,彆遠師叔說過什麼?"
葉輕雪瞳孔驟縮:"他說...最危險的背叛往往來自最信任的人。"
話音未落,門簾突然掀起。一個十二三歲的藥童端著藥盤進來,圓臉上帶著天真笑意:"王妃娘娘,您要的龍腦香...啊!"
墨夜的劍尖已抵住他咽喉。藥盤墜地,藥材撒了一地。
"小豆子。"秦沐歌慢條斯理地倒了杯茶,"三日前你去過後山瀑布?"
孩子臉色刷白:"沒、沒有..."
"撒謊。"葉輕雪突然抓起他手腕,袖口滑落露出幾點暗紅,"瀑布邊的血藤開花時會濺出汁液,沾上三天都洗不掉。"
秦沐歌將茶杯推過去:"說說看,白蓉姐姐許了你什麼好處?"
藥童渾身發抖,突然暴起撲向藥櫃!墨夜劍鋒一轉,劍柄重重敲在他後頸。孩子軟倒的瞬間,懷裡掉出個竹筒,筒口正緩緩爬出幾隻赤紅蜈蚣。
"血蜈蚣!"葉輕雪急退兩步,"見血封喉的玩意!"
秦沐歌卻上前一步,銀針精準刺入蜈蚣頭部。毒蟲劇烈扭動幾下,竟化作一灘腥臭血水。她盯著逐漸擴散的液體,突然想起什麼:"墨夜,去查查最近半月所有接觸過傷兵的人!"
兩刻鐘後,隱月穀西側的傷兵營。
秦沐歌掀開最裡間的帳簾,濃重的腐臭味撲麵而來。五個傷兵躺在簡易木床上,每人右腕都纏著浸透藥汁的布條。陸明遠正在給其中一人換藥,見她進來立即起身:"王妃,毒性又擴散了。"
傷者手腕上,原本隻是細線的金紋已蔓延成蛛網狀,在皮膚下詭異地蠕動。秦沐歌俯身檢查時,傷兵突然睜眼,瞳孔竟泛著淡金色!
"小心!"陸明遠猛地拉開她。傷兵嘶吼著撲來,被墨夜一個手刀劈暈。
"是金蠶蠱。"秦沐歌從藥囊取出冰片放在傷者鼻下,"但不是尋常煉製法..."她突然掀開傷兵衣領,頸側赫然有個雪花狀烙印。
葉輕雪倒吸一口冷氣:"和母親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是仿製品。"秦沐歌用銀針挑破烙印邊緣,"真的守印會隨血脈流動,這個是刻進皮肉的。"她轉向陸明遠,"最近可有人來送過特殊藥材?"
陸明遠思索道:"三日前有個遊方郎中送來幾株金線蓮,說是能解百毒..."
話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號角聲。墨夜閃身出帳,片刻後返回:"王爺提前到了,還帶回個重傷的俘虜。"
穀口石橋上,蕭璟的玄甲軍正在列隊。雨水順著他的鐵甲流淌,在腳邊彙成淡紅色的水窪。見到秦沐歌,他摘下頭盔,露出瘦削許多的臉龐。
"俘虜是公孫羽的心腹。"他邊走邊說,聲音沙啞,"招供說寧王在找三樣東西——《山河社稷圖》、雪族聖物和..."他忽然握住秦沐歌的手,"三曜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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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沐歌指尖一顫。三年來他們刻意避免提及這個禁忌,連蕭瑜都隻當自己是大慶皇子。
俘虜被關在藥廬地窖,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腹部傷口雖已包紮,仍不斷滲血。見眾人進來,他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齒:"王妃娘娘...您母親死前也是這樣被審問的..."
蕭璟劍鞘重重擊在他傷口上。俘虜慘叫一聲,卻仍獰笑:"白玉長老讓我帶話...雪柔夫人的屍骨在雪狼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