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三十年七月十六,秦沐歌依約入宮。
夏日的皇宮,紅牆黃瓦在熾烈陽光下顯得有些刺目,層層疊疊的殿宇飛簷投下大片陰影,行走其間,能感受到一種與外間截然不同的、森嚴而靜謐的氛圍。引路的宮人低眉順眼,步履無聲,隻有蟬鳴在枝頭不知疲倦地嘶叫著。
葉輕雪如今住在靠近禦花園的絳雪軒,這是十三皇子蕭瑜特意為她求來的住所,環境清幽,陳設雅致,少了幾分宮廷的刻板,多了幾分書卷氣息和生活意趣。
秦沐歌到時,葉輕雪正坐在窗邊的繡架前,手中針線穿梭,似乎在繡著什麼。陽光透過雕花木窗,在她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襯得她側顏嫻靜柔美。見到秦沐歌,她立刻放下針線,起身迎了上來,臉上綻開真切的笑容:“姐姐,你來了。”
“輕雪。”秦沐歌握住她的手,打量著她,“氣色不錯,看來在宮裡住得還習慣。”
葉輕雪引她到一旁鋪著竹席的榻上坐下,宮女奉上清熱解暑的酸梅湯和幾樣精致茶點。她揮退左右,才輕聲道:“有瑜哥哥照應,一切都好。隻是這深宮重重,規矩繁多,有時難免覺得氣悶,遠不如在宮外自在。”她頓了頓,看向秦沐歌,眼中帶著關切,“倒是姐姐,姐夫出征在外,府中一切可還安好?明兒和曦曦都好嗎?我聽說前些時日北境傳來了捷報?”
秦沐歌點點頭,將蕭璟來信的內容簡單說了,略去了軍中寒毒等細節,隻道一切平安,小勝一場。她飲了一口酸梅湯,那冰鎮過的酸甜滋味驅散了些許暑氣,也讓她緊繃的心神稍稍放鬆。
“孩子們都好,明兒如今跟著白僑學習靜心法門,倒是比以往更沉得住氣了。”秦沐歌語氣中帶著一絲為人母的欣慰,隨即話鋒微轉,“你今日邀我入宮,可是有什麼事?”
葉輕雪放下手中的琉璃盞,神色稍稍凝重了些,壓低聲音道:“確實有些事情想告訴姐姐。前兩日,瑜哥哥無意中聽到太子與太醫院的白首席說話,似乎……陛下暗中派人調查雪族內部,尤其是白玉長老近年來的動向,好像已經有了些線索。”
秦沐歌心中一動,麵上不動聲色:“哦?可知具體是什麼線索?”
葉輕雪搖了搖頭:“具體的瑜哥哥也不清楚,他隻隱約聽到‘商隊’、‘北地藥材’、‘邊關’幾個詞,太子似乎對此事頗為上心,叮囑白首席要謹慎應對。”她猶豫了一下,又道,“還有……我總覺得,白首席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說不清是探究還是彆的什麼,讓我有些不自在。”
秦沐歌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白汝陽與白玉關係匪淺,陛下既調查白玉,自然會留意與他相關之人。你身份特殊,他多看你幾眼也不足為奇。在宮中,你隻需謹言慎行,安心跟著十三殿下便是,其餘事情,自有陛下和……和你姐夫去操心。”
她口中安慰著葉輕雪,心中卻思緒翻湧。皇帝調查雪族,線索指向商隊、北地藥材和邊關,這恰好與之前白僑提供的、關於“幽先生”通過商隊獲取“冰蠶砂”等信息對上了。難道白玉長老真的與幽冥殿、與北燕有所勾結?白汝陽在宮中,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姐妹二人又說了會兒體己話,葉輕雪將繡架上一方快要完成的、繡著青竹圖案的帕子拿給秦沐歌看:“閒著無事,繡著玩的,姐姐看這針腳可還過得去?”
秦沐歌讚了幾句,見她眉宇間並無太多愁緒,與蕭瑜感情穩定,心中也為她高興。在絳雪軒用了午膳後,秦沐歌便起身告辭。
回府的馬車上,秦沐歌一直在思索葉輕雪透露的信息。皇帝的動作比想象中要快,這說明他對雪族內部的問題極為重視。但打草驚蛇,也不知是福是禍。
回到七王府,剛踏入二門,便聞到一股淡淡的、帶著腥氣的藥味。秦沐歌微微蹙眉,這味道她熟悉,是處理外傷常用的“金瘡藥”正在熬製時散發的氣味,但其中似乎又夾雜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和諧的甜膩氣息。
她循著氣味走向西廂的客房區域,隻見一名侍衛正端著一碗剛熬好的湯藥,準備送入一間客房。那侍衛見到秦沐歌,連忙躬身行禮:“王妃。”
“這是給誰的藥?”秦沐歌問道。
“回王妃,是給趙校尉的。他前兩日巡城時追捕毛賊,不小心扭傷了腳踝,有些腫痛,府醫開了活血化瘀的方子。”侍衛恭敬答道。
秦沐歌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那碗深褐色的湯藥上,那絲若有若無的甜膩氣息似乎更明顯了些。她心中起疑,開口道:“把藥給我看看。”
侍衛依言將藥碗遞上。秦沐歌接過,湊近鼻尖仔細嗅了嗅。除了正常的藥材味道,那絲甜膩氣息雖然極淡,卻真實存在。她眼神一凝,這味道……似乎是“蜜陀僧”?“蜜陀僧”本身並非劇毒,甚至在某些外用膏藥中有收斂生肌之效,但其性黏滯,若內服,尤其是與某些活血藥材同用,反而可能阻礙氣血運行,加重瘀滯,於扭傷恢複極為不利。府醫絕不可能犯這種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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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藥是誰抓的?誰熬的?”秦沐歌沉聲問道。
侍衛見王妃神色嚴肅,不敢怠慢,忙道:“藥是府醫開的方子,藥房抓的,是……是廚房新來的幫工阿福熬的。”
就在這時,明明從旁邊的抄手遊廊跑了過來,他剛剛結束午後的靜坐練習,小臉紅撲撲的。他跑到秦沐歌身邊,也嗅了嗅空氣中的藥味,小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扯了扯秦沐歌的衣袖,小聲道:“娘親,這個藥……味道不對,有點甜甜的,聞著不舒服。”
連明明都察覺到了!秦沐歌心中更篤定了幾分。她安撫地摸了摸明兒的頭,對那侍衛道:“這藥先不要給趙校尉喝。去把熬藥的阿福叫來,再把府醫和藥房的管事也請來。”
很快,相關人等都被帶到了秦沐歌麵前。熬藥的幫工阿福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麵對王妃的詢問,嚇得臉色發白,磕磕巴巴地說自己完全是按照藥方和管事教的步驟熬的,絕沒有亂加東西。
府醫和藥房管事檢查了藥渣和剩餘的藥材,都確認沒有問題。
秦沐歌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熬藥的藥罐上。那是一個普通的陶製藥罐,看起來並無異常。她拿起藥罐,仔細檢查罐壁和罐底,忽然,在罐底內側靠近邊緣的地方,發現了一些極細微的、尚未完全溶解的淡黃色結晶殘留。
她用銀簪小心翼翼地將那點殘留刮下一點,放在鼻尖一聞,那甜膩的氣息頓時清晰起來——正是“蜜陀僧”!
“問題出在這個藥罐上。”秦沐歌冷聲道,“有人提前在藥罐內壁塗抹了蜜陀僧粉末,遇熱後會慢慢溶解滲入藥中。雖然量不大,但日積月累,足以延誤傷勢,甚至留下隱患。”
眾人聞言,皆是大驚失色。府醫更是冷汗涔涔,連呼疏忽。
秦沐歌立刻下令徹查所有藥罐及廚房用具,並嚴加盤問近日接觸過這些物品的人員。雖然一時未能查出是誰做的手腳,但這次事件無疑給王府的防衛再次敲響了警鐘。敵人的手段,竟然已經滲透到了如此細微日常之處!這次是無關緊要的“蜜陀僧”,下次又會是什麼?
明明一直安靜地站在母親身邊,看著大人們緊張地排查,他悄悄拉了拉秦沐歌的手,仰起小臉,眼神清澈而堅定:“娘親,明兒的鼻子,是不是可以幫上忙?”
秦沐歌看著兒子,心中百感交集。她既欣慰於他的敏銳和善良,又心疼他如此年幼便要接觸這些陰暗。她蹲下身,認真地看著他:“明兒很厲害,幫娘親發現了問題。但是,這些事情有大人們去處理,明兒最重要的任務是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學習,平安快樂地長大,知道嗎?”
明明似懂非懂,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是夜,秦沐歌將日間宮中所得信息與府中發生的“藥罐事件”聯係起來,心中愈發沉重。敵人的觸角無所不在,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必須更加小心,不僅要護好孩子們,也要守住這七王府,成為蕭璟最穩固的後方。而明明那非凡的辨藥之能,在這危機四伏的環境中,究竟是福是禍?她該如何引導,才能讓這份天賦成為他未來的助力,而非催命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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