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西廂房內,一處院宇中。
雲州天氣多變,清早上還是豔陽晴天,此刻就已下了雨來。
這處院中雨絲綿密如線,兩邊栽種著蒼鬆翠柏,月台上設著數枚銅罄,邊上擺著一支小槌。
小園外懸著一塊匾額,寫的是‘休恨東風’。
這裡的屋簷較彆處長出一尺,簷下頭隨意地亂放著石桌石凳。
一襲素衣的櫻桃坐在當間,手上正慢悠悠地纏著絲線,她麵色紅潤,未施粉黛,頭發隻是鬆鬆得半挽成結,隨意插著一支古樸的木釵。
“小姐!小姐!”
裡頭小碎步跑出來一個氣喘籲籲的黃毛丫頭,約莫八九歲年紀,這會兒滿臉的不可置信。
“做什麼,這回又是遇到什麼蟑螂老鼠了?”
櫻桃笑著看她,手上動作不停。
“不是……呼……呼……”那丫頭喘著氣,舉起手來,攥著幾張銀票,喊道:“小姐,就擺在你枕頭上,我才看見的。”
櫻桃霍然起身,奪過了丫頭手上的銀票,展開看了又看,確認是三百兩現銀,隨處可取,蓋著大印的是彙通寶行,本朝最大的錢莊。
“這……這是哪裡來的!”
櫻桃說話激動地有些結巴起來,丫頭又掏出一張紙條,說道:“小姐,這字條和銀票擺在一起的,您瞧瞧。”
‘雲小姐慧鑒:些許俗物,祝前路安好。’
雲不成捏著字條,攥緊了,落下淚來,那丫頭急道:“小姐,你怎麼了,你怎麼不開心呀。”
她擦了擦淚,笑道:“沒有,小姐沒有不開心,小姐是太開心了。小惠!”
“在!”
“收拾東西,咱們去向楚家辭行。”
所謂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楚家的後事如何,與他是毫無乾係的了,那些不過都是萍水相逢,往後因緣聚散,也未必再能見得一麵。
他終於輕身上路,拋卻了諸多負累,自清風觀再入世來,到此方有一種脫得樊籠之感。
依餘何意想法,當下終可去做自己的事了,先回長安,找到柳歲那廝,好好地問個究竟,訛些銀子來使,再查明了幕後黑手,把他殺了,以泄心頭之恨。
他出了雲州城門,牽了一匹棗紅馬,上頭馱著個不大的藍布包袱,徑往西南方向走去。
餘何意慢騰騰地走在官道上,賞玩山景,近處草碧花紅,蝶繞蜂舞,遠山凝煙含翠,風吹露淨,雲州地勢險峻,山巒堆疊,因此雖是暑熱炎月,也不難熬。
走了約有半個時辰,到日上中天時候,熱氣漸漸蒸騰,駿馬時不時打個響嚏,焦躁起來,餘何意也覺口乾舌燥,肚內饑餓。
他打眼一看,望見前頭一排栽種有數十顆柳樹,枝條嚲委,正隨風擺蕩,心中大喜,趕著馬匹奔到柳樹之下休息,在柳下綁了韁繩,就取出包袱中的水囊來喝了一氣兒肚飽,又把餘下的水澆在手中聚攏,喂給馬匹舔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