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這是你的工牌,拿好了。沿著這台電梯上五樓,左轉一路走到儘頭再右拐,就能看到初級班的舞蹈教室,門口掛了牌子的,很好認。”
“謝謝!”
蘇美妡雙手接過人事遞來的工牌,還不忘禮貌地道了聲謝,順著指示的方向,埋頭快步行走。
這是她進可艾的第一天,時刻牢記著守紀律、講禮貌、少說話、少做事,萬不敢出一點差錯。
九月末的天氣已經開始轉涼,寬敞的一樓大堂裡也沒有配備空調,穿堂風一吹,甚至比外頭還要更加難熬。蘇美妡下意識咬緊牙關,攏了攏身上的薄外套,小跑幾步,終於是趕上了這一班電梯。
眼下離規定的上班時間還有差不多二十分鐘,正是用電梯高峰期,不少員工和小練習生們都擠做一堆百無聊賴地等著,電梯門一邊,便爭先恐後地湧上前去,生怕自己落單,還得花費時間再等一趟。
蘇美妡很幸運地搶到了這一趟電梯的名額。
人很多,本就狹小的電梯間經過這麼一裝填,更顯擁擠與壓抑。
不過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啦,至少人還是可以自由呼吸的,總好過早晚高峰時期,那足以媲美沙丁魚罐頭的地鐵車廂。
蘇美妡頗為樂觀地鬆了一口氣。
而一旦身體放鬆下來之後,各項感官也會變得更加敏銳。
“你們看,她長得好奇怪!”
“哪有韓國人長這樣的?”
“看起來真可怕!”
“……”
身後時不時傳來幾個女孩子的竊竊私語,聲音很輕,可惜蘇美妡依舊能聽到。
她手裡緊緊攥著那張印有自己名字和照片的工牌,條件反射般地把黑色兜帽掩低了些,試圖將外界的一切聲響隔絕。
蘇美妡是中美混血,但韓國國籍。
聽上去像極了地圖上的那些三不管區域,莫名讓人品出了幾分落寞可憐。
其實韓國這邊也有不少混血兒,韓娛更甚,並且因為長得好看,都挺受歡迎的。
然而蘇美妡跟她們有些不太一樣。
因為她的長相基本上都是往西方那邊混了,天生便鑄就一副金發碧眼,深邃五官,連皮膚都要比大部分的黃種人白上幾分。走在路上,打一眼就能看出不是純血亞洲人。
偏偏韓國還是一個非常排外的國家。
從小到大,她不知道接受了多少周圍人異樣的眼光,長此以往,便也漸漸習慣了。
隻是心裡依舊還會有些不好受,等到八樓電梯門打開的一刹那,她幾乎是逃也似地跑了出來,仿佛後頭有洪水猛獸在追趕。
一來到外麵,清涼的空氣便爭先恐後地湧入鼻腔,如同夾雜著無數根冰針,使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雖然有些冷,不過在密閉的空間裡關了這麼久,總算能呼吸些新鮮空氣,也著實是讓人暢快啊!
厚實的鞋跟踩在堅硬的地板之上,一踏便是一聲輕響,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構成一篇節奏感極快的樂章。
一路往左走……然後再右拐……
就快到了……
等等,那邊好像出了什麼事情……
蘇美妡以為自己的腳程已經不算太慢了,誰知還有兩人的速度更加迅猛,直接從後麵越過她,奔向初級班舞蹈教室門口。
如果是普普通通的擦肩而過,她也是不會太在意的,可誰讓那兩人過於急切,不小心輕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呢?
她自然也就下意識地抬眼望去。
其中一個滿臉慍怒,通身的氣派就明晃晃透露出三個字——不好惹!正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前麵;
另一個年紀應該要稍小一些,看上去也更加內斂軟弱,幾乎就是被前麵那人拉著跑,其間還踉蹌了好幾次,眼角泛著淡淡的紅暈,淚水掛在其上搖搖欲墜,分外可憐。
蘇美妡隻是隨意地掃了眼,頓時便心頭一緊,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這架勢……感覺像是要找人打架啊……
從一定程度上來說,她也並沒有猜錯。
走在前麵的那位氣憤少女來到初級班門口,眼疾手快地便扯過一個人的胳膊,“徐莎朗,你為什麼造謠真汐的班長職位來得有水分?”
由於事出突然,那個名叫徐莎朗的女孩顯然沒有立即反應過來,表情有些迷茫,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了幾輪之後,神色一凜,高傲地將對方的手甩開,“我可沒有造謠!”
“我是親眼看到她在下班後,和申老師上了同一輛車。”
“怎麼可能啊……”縮在後麵的柔弱少女瑟瑟發抖地探出半個頭來,聲音還帶著明顯的哭腔,“莎朗,你是不是看錯了?”
徐莎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冷笑道:“偶爾一次可能是看錯,但三天前你跑到後門花壇處送他手表,也是我沒長眼睛嗎?”
像是應和著她這句話,四下也響起了紛滔不絕的議論聲。
這個時間點,小練習生們基本上都到了,不是待在舞蹈教室裡練習,就是站在教室門口外閒逛。一發現有熱鬨可以看,知情的不知情的,全都迅速湊了上去,將四周圍得是裡三層外三層,密不透風。
眾所周知,湊熱鬨是所有地球人刻在dna裡的本能反應。
就算是蘇美妡也不能幸免。
她下意識往旁邊的牆角處一瞥,鬼使神差地撿起了幾顆小石塊藏於手心,這才若無其事般隨著人流,擠上前去。
所謂班長,主要任務就是指導且督促其他練習生訓練的,所以大家幾乎是默認了要選擇綜合實力最強的那個。
班長的選舉權掌握在帶班舞蹈老師手中,他之前已經明確選定了崔真汐。
大部分人對此也都沒什麼異議。
有人說,徐莎朗是嫉妒崔真汐實力好又得老師青睞,所以這段時間才到處造謠,試圖破壞她的名聲,從而使其迫於壓力卸掉班長職務。
可也有人表示,那些謠言似乎並非全是空穴來風,至少這段時間,她們的舞蹈老師確實換了新手表,還是一個價格不菲的名牌貨。
這未免也太湊巧了些吧?
總之,各執己見,眾說紛紜,真相如何始終都是無法定論。
也不知道今天這兩撥人會麵,能不能將話給說開,也好順便開解一下她們這些吃瓜群眾的疑慮。
“沒有,沒有……這都不是我做的……”迎著對方怒火中燒的目光,崔真汐看上去都要被嚇哭了,緊緊揪著身前人的衣擺,聲音顫抖得如同狂風暴雨摧殘下的一株小草。
瞧著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真是讓人不由得心疼,感覺無論是做錯了什麼都不忍心怪她。
前麵那人也適時移了移腳步,如母雞護犢子一般,將她整個人都擋在身後,“空口無憑,你還有其他證據嗎?”
“沒有……”拿不出更能讓人信服的憑據,徐莎朗顯得有些語塞,不過氣勢卻也不輸分毫,“反正我確確實實是看到了!”
對方叉腰冷哼,“是啊,為什麼剛好每次都隻被你一個人看到呢?”
“尹柏娜,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你還聽不出來嗎?”尹柏娜高抬著下巴,輕蔑的目光淡淡掃過徐莎朗憤懣的臉龐,以及跟在她後頭幾個同樣惱羞成怒的小跟班。
“既然技不如人,就給我好好夾著尾巴,信口雌黃的全是一些吃飽了撐著的長舌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