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一個會欺騙我的朋友。”也許是因為強硬的拒絕過於傷人,蘇美妡決定旁敲側擊,誘使其知難而退。
可惜崔真汐並沒有察覺到她的言下之意,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
少女雙頰緋紅,略顯尷尬的絞著衣擺解釋道:“這次是個意外,我之前又不認識你……”
麵對著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有所隱瞞本身就是正常的。
再說了,我又不是隻騙了你一個……
“大不了我發誓,我從今以後絕對不會騙你,不會隱瞞你,不管你問什麼,我都不會說謊!”
蘇美妡眉頭微挑,“真的?”
“當然!”崔真汐豪爽地衝她伸過去一隻手,“我們拉鉤?”
蘇美妡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對方湊到自己眼前的手指,如同一根纖細的玉筍,光潔白淨,傲然挺立。
她不知道崔真汐說的話可不可信,但是從剛才開始,心裡就一直有個聲音在督促著:
答應她,答應她……
試一試又有何不可呢?
反正自己身上,也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值得人覬覦。
直至離開公司大門走在回家的路上,蘇美妡也遲遲沒能想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要鬼使神差地將手抬起來,兩個小拇指相互勾連,便相當於許下了一輩子的承諾。
或許是因為崔真汐那副清純無辜的長相,太具有欺騙性了,會讓人不知不覺地為其傾倒,甘願將整顆心都交付於她的手上。
又或許是因為迄今為止,她是唯一一個第一次相見,就對自己展現出友好態度的人,雖然可能隻是一層精致完美的假麵,但也同樣心怡神悅,如沐春風。
大不了就是再被騙一次罷了,反正自己孑然一身,又有何乾係?
而且,一旦發現有什麼不對,自己也可以毫無負擔地全身而退。
時光飛逝,日月輪轉,就連蘇美妡本人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在這段試探友情之中,付諸了一生的心血。
最初,她確實是有些看不上崔真汐的,但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之中,鎖鏈腐蝕,冰山消解,封閉許久的心門一點點敞開,直至如今的豁然開朗,春色滿園。
再想要乾乾淨淨地全身而退,也早已不能了。
“嗒——嗒——嗒——”
牆上掛鐘指針的偏移聲,像極了高跟鞋踩在堅硬的木質地板之上,清脆響亮又富有節奏感,久而久之,聽得人心跳都在下意識應和著時鐘的節拍。
崔真汐全身猛然一抖,頓時從回憶的幻覺中清醒過來。
自己現在依然還在訓練營的201宿舍。
房間裡隻有她一個人,蘇美妡早就已經帶著行李離開了,原本滿滿當當的宿舍瞬間就空出了一大片,環境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得清。
方才還感覺宛若雷鳴的鐘表聲,此時也終於恢複到了最開始的狀態,輕緩似蚊蟲振翅,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崔真汐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口氣。
之前受到的刺激太大,導致心神不寧,頭腦迷糊,就連記憶力都衰退了不少。
隻記得蘇美妡搬走了,去了對麵的202,還跟自己說了一些話……嗯,比較重要的信息應該就是這些了,沒有忽略掉的。
對於蘇美妡這個人,崔真汐當年的第一印象就是高冷,帥氣,冷靜自如,但同時又非常單純,甚至單純到有些傻氣。
崔真汐知道她已經看出來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比如收買老師以順利得到班長職位,還有故意摔倒將自己塑造成完美受害者,以博取更多人的支持與同情。
當初提出要跟她交朋友的時候,本來已經算無遺漏地準備好了一大通說辭,就差一哭二鬨三上吊了,結果這麼多手段,全部都沒有用上。
對方答應得如此之快,實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她難道不擔心自己把她給賣了?
不得不說,人與人之間性格的差距堪稱天壤之彆,著實是有趣得很!
後麵的相處之中,崔真汐也越發斷定了蘇美妡的單純耿直,但凡對她好一點,她務必會千倍百倍地還回來。反之,如果對她不太友好,她最多也就是冷著臉不理人,安安靜靜地在旁邊自己玩。
妥妥的記恩不記仇,頭頂加個光環都能直接s聖母了。
同她那副高傲冷酷的長相一對比,還挺有反差感的。
剛開始她們三個人在一塊的時候,尹柏娜總是眼高於頂地看不上蘇美妡,而蘇美妡也不惱,始終都是平平淡淡,不動如山,硬生生將尹柏娜給惹急眼了,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氣無處撒。
幾乎每一次,都是靠崔真汐擠在她們兩人之間充當和事佬。
當然,針鋒相對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尹柏娜和蘇美妡之間的關係進展飛速,等到崔真汐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們就已經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
仔細想想其實也能理解。
蘇美妡雖然看起來既高冷又不近人情,但真實脾氣卻是好得不得了,幾乎從來都沒有生過氣;而尹柏娜的盛氣淩人,也基本上都是被嬌慣出來的任性,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隻要把她哄開心了,之前發生的一切不愉快全都會忘得一乾二淨。
現在想來,當時的她們還真是天真純良,無憂無慮。
竟然會覺得娛樂圈裡的友誼可以許諾終身,隨隨便便就搭上了自己的真心。
短短三年,就像是一輩子那麼長,所有人都變了,重新找出封存於心底的回憶,仿佛是在觀賞著其他人人的故事。
她不知道當年那個雖然有心機,但也算得上敢作敢當的崔真汐,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般逃避現實,自欺欺人。
正如不明白原本正義凜然的尹柏娜,為什麼會變成一個麵目可憎的瘋子。
唯有蘇美妡,自始至終都是一樣的單純善良。
一如初次遇見時候那般,看不慣人以多欺少恃強淩弱,所以便毅然決然出手相助;同時又不讚成靠耍小聰明來破壞比賽競爭的公平性,所以通過委婉的表達,勸誡自己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她就像是一台天秤,即便身處於禮崩樂壞的亂世之中,依舊牢記立身準則,維持著一顆純潔無瑕的赤子之心。
如同一望無際的黑夜裡,唯一一輪皎潔的月光。
那麼亮,那麼美,卻是虛幻無影,遙不可及。
其實很久之前,我也曾擁有過她。
可惜人世變遷,明月依舊。本就不該待在同一個世界的兩人,注定會越行越遠,直至記憶中的人影漸漸淡忘,消散無蹤。
何其悲涼!
崔真汐行至床邊,輕輕推開玻璃窗,感受著微涼的晚風絲絲縷縷,將身上的燥熱與煩悶一點點吹散,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陰暗虛無,寂靜蕭條。
今晚天氣不佳,無星,無月。
也不知道普天之下又將有多少人被思緒所擾,徹夜難眠。
次日,上午九點。
成功進入下一輪比賽的學員們早早就集合在了順位大廳裡,不論是女孩們身上格外正式的練習生製服,還是按照新班級整齊排布的隊形陣容,都與之前一順的場景大差不差。
聽節目組說,今天的二公選曲是要和之前的一順內容剪在一塊兒的,所以視覺感官上儘可能不要有太大的出入,否則觀眾們會很容易跳戲。
當天是什麼樣的發型妝容,今日也要儘量一比一複刻,給觀眾一種兩個環節是連著錄的錯覺。
儘管大部分學員,都不明白這樣安排的意義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