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蔣震的思緒。
“進。”蔣震轉身，楚光明推門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疲憊，顯然是剛處理完手頭的急事。
蔣震迎上前，指了指旁邊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材料，語氣平靜地說：“楚書記，剛才王立慶帶著省紀委的人，把相關材料都送過來了。有舉報記錄、初步調查卷宗，還有一些涉案人員的基本信息。不過，我估計這些隻是冰山一角，真正的硬骨頭還在後麵啊。”
楚光明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坐下說吧。”
兩人落座後，楚光明瞥了眼桌上的材料，眉頭微微蹙起，語氣凝重地說：“廣貴這邊的情況，我大致了解。領導關注廣貴的扶貧工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你幾次向領導彙報廣貴扶貧的亂象，我都知道。”
“你知道？”蔣震臉上露出一絲驚訝。
他向領導彙報工作時，向來都是經過馮浩然來單獨溝通，沒想到楚光明竟然也知情。
“嗯。”楚光明輕輕應了一聲，身體慢慢仰靠在沙發靠背上，隨意地翹起二郎腿，語氣變得隨和了許多，“廣貴省的情況很特殊呀。你表麵上看，是彭來昌在搞山頭、護親信，但真正的問題根源，恐怕不是他。”
蔣震心裡一動，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您的意思是，問題出在趙天成身上？對嗎？”
楚光明緩緩點了點頭，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之前的劉書記，在廣貴深耕了三年半，按理說正是做出成績、穩固地位的時候，可他卻主動向上級提出調離，這種事情太反常了。劉書記走後，才換來了彭來昌。彭來昌這個人，你也清楚，在官場上算不上什麼能讓領導完全信任的人，他的後台就是京城的袁老。如果你來廣貴隻盯著彭來昌，一門心思找他算賬，那你就陷入誤區了，根本解決不了核心問題。”
“我明白了。”蔣震點了點頭，心裡豁然開朗，“後麵的調查重點，還是要放在趙天成身上。”
“沒錯。”楚光明語氣肯定地說：“趙天成才是真正要突破的關鍵點。這個人的狡詐和陰險，超出你的想象。他在廣貴的圈子盤根錯節，勢力之大，是你還沒體會到的。領導讓你從扶貧入手，表麵上是整治貪腐，實際上是直指趙天成這個圈子的不作為、亂作為。一個縣級市的領導都能拉幫結派、帶壞風氣，更不用說趙天成這種強勢的三把手了。他可是能把一把手逼得主動離開，暗地裡主導廣貴官場沉浮的厲害角色。”
蔣震聽後，表情愈發凝重，但內心裡總覺得楚光明的話有些誇大。
他與趙天成打過幾次交道，對方給人的印象總是笑眯眯的，看似沒什麼攻擊性，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撬動一把手的人。
可他太了解楚光明了，這位老領導向來嚴謹，從不誇大其詞，既然這麼說，肯定有確鑿的依據。
蔣震思索片刻，緩緩說道：“那我就一步步來，先從扶貧領域的案件深挖，看看能不能找到指向趙天成的線索。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遇到能讓一把手主動離開的副書記，這太反常了。”
“嗬。”楚光明笑了笑，眼神裡帶著一絲複雜，“剛開始我也不信，後來有一次跟劉書記單獨聊天，他才旁敲側擊地跟我透露了一些情況。他說趙天成的手段很不一般，讓人防不勝防。你之前乾過省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應該知道公安廳的分量，趙天成在公安廳那邊根基很深，你可得格外重視、小心應對。”
“公安廳……”蔣震低聲默念了一遍，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現任公安廳廳長、副省長高震嶽。
這個高震嶽，蔣震來廣貴後見過幾次，印象很深。
他總是穿著一身筆挺的製服，說話溫和，待人客氣，從來不擺官架子，甚至會主動給下屬端茶倒水，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可在官場上待久了，蔣震太清楚了，這種看似溫和低調的人，往往心思最深，手段也最陰狠。
之前蔣震一門心思撲在扶貧工作上，根本沒精力去琢磨省委常委會的其他成員，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畢竟他是省長，職務比趙天成、高震嶽都高，在沒有站穩腳跟之前，過多糾結於內部權力鬥爭，根本沒有意義。現在看來，他還是低估了廣貴官場的複雜程度。
“對了，馮浩然那邊怎麼樣了？”楚光明忽然話鋒一轉，問道。“唉……”蔣震長長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無奈，“楚書記，你對馮浩然應該也很了解。跟他那樣的人打交道，感覺真的是……嗬，一言難儘。昨天我給他打電話，他不僅不支持我的工作，還處處給我施壓，幫著彭來昌說話，說我不該頂撞一把手，不該‘越權’調查。”
“嗯。”楚光明輕輕點了點頭，語氣語重心長地說，“不管馮浩然多麼難以打交道，我還是希望你能搞定他。他是領導非常信得過的人，下一步還有上升空間。在官場上，沒有靠山寸步難行，馮浩然現在左右逢源，如果你能跟他搞好關係，未來的路肯定會好走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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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震心裡清楚楚光明的意思，也明白這位老領導是真心為他好。
楚光明明年就要退休了，到時候大概率會在京城安享晚年，這個時候特意提起這件事，就是想幫他搭建好上層關係，為他的未來鋪路。
“哪個省部級乾部在上麵沒有靠山啊？”楚光明繼續說道：“馮浩然這個人雖然功利心重，但也懂得審時度勢。你現在在廣貴乾出成績，尤其是這次扶貧反腐，要是能順利推進，做出亮點，馮浩然肯定會改變對你的態度。畢竟，他也需要有能力、有潛力的人依附。”
蔣震輕輕搖了搖頭，眼神裡帶著一絲堅定：“我知道我年紀輕，雖然在雲州沉澱了五年，但現在依舊是全國最年輕的省長。我的未來會怎麼樣，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心裡清楚，有一件事情是絕對正確的——那就是發展經濟，改善民生，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不管官場風雲怎麼變，把這件事做好，總不會錯。”
楚光明聽後，眼神微微發生了變化，從最初的欣慰，慢慢變成了一絲讚賞，最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我看你野心不小啊。你這是想進入大領導的眼皮子底下做事，往更高的位置走啊。”
蔣震笑了笑，沒有否認：“也不能這麼說，當然，這麼理解也沒毛病。畢竟，位置越高，能做的事情就越多，能幫到的老百姓也就越多。”
“行了。”楚光明從沙發上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中山裝，“京城那邊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處理，廣貴這邊的調查工作，我就徹底放權給你了。專項組的人都聽你調遣，有任何需要華紀委協調的，隨時給我打電話。”
蔣震也站起身，伸出手，緊緊握住楚光明的手：“楚書記，這次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及時趕來，我恐怕已經被彭來昌他們架空了。”
“跟我客氣什麼。”楚光明鬆開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裡滿是叮囑，“記住我跟你說的話，重點盯緊趙天成和公安廳那條線，小心行事。這次的事情，不像你之前遇到的那些案子，水很深，也很凶險，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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