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台麵的冰冷透過我赤裸的背部滲入體內。天花板上刺眼的白光讓我不得不眯起複眼，六隻附屬肢體被牢牢固定在解剖台上，動彈不得。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臟——那顆被人類改造過的心臟——正以每分鐘兩百次的頻率瘋狂跳動。
"7號實驗體生命體征穩定，可以開始今日的測試。"林博士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伴隨著橡膠手套被拉緊的脆響。
我轉動唯一能動的頭部，看到他將一管熒光綠色的液體注入注射器。那液體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色澤，像是某種深海生物發出的光芒。我的腹部傳來一陣痙攣——上周的藥劑測試讓我的消化係統潰爛了三天。
"求...求您..."我努力模仿著人類的語言，聲帶振動發出嘶啞的聲音，"今天...能不能..."
林博士的嘴角扯出一個弧度，那表情我在人類表情圖譜中學過，叫做"冷笑"。"看來7號的語言學習能力又有進步。不過，"他俯下身，鏡片後的眼睛毫無溫度，"實驗體不需要說話。"
針頭刺入頸動脈的瞬間，我全身的肌肉繃緊到極限。那液體像岩漿一樣在我的血管裡奔流，所到之處帶來撕裂般的疼痛。我的外骨骼開始不受控製地膨脹、收縮，甲殼縫隙間滲出淡藍色的血液。x7藥劑的反應比預期強烈，外骨骼出現異常生長現象。"林博士的聲音冷靜得可怕，而我的世界正在分崩離析。
疼痛達到頂峰時，我的意識突然抽離了身體。這種狀態我經曆過幾次，像是被拋進了另一個維度。在這裡，我能"看"到實驗室裡所有的電子設備——監控攝像頭、生命體征監測儀、電子門鎖...它們都變成了漂浮在空中的光點，由無數細小的電流連接。
"心率驟升！210，230...博士，快要超出安全閾值了！"助理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繼續觀察。我需要知道它的極限在哪裡。"
那些光點開始向我靠近，像是被我的意識吸引。我本能地伸出手——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手，而是某種意識觸須——輕輕觸碰了其中一個光點。
實驗室的主照明燈突然爆裂，玻璃碎片如雨般落下。
"怎麼回事？檢查電路！"
混亂中，我感覺到頸部的束縛環鬆動了一毫秒。就是這一毫秒，讓我的附屬肢體得以掙脫。外骨骼生長帶來的力量增幅讓我輕易扯斷了剩下的束縛帶。
當我從解剖台上彈起時，實驗室已經亂作一團。林博士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我從未見過的表情——恐懼。
"鎮定劑！快！"他後退著喊道。
但我比他更快。我的意識再次觸碰那些光點，這次是整個實驗室的電力係統。黑暗降臨前的最後一瞬，我看到自己的前肢——那對原本用於精細操作的工具肢——已經異變成鋒利的骨刃，在應急燈的微光中泛著冷冽的藍。
警報聲刺破黑暗。我撞開通風管道的柵欄，鑽入這個人類無法追蹤的迷宮。金屬管道內壁的反光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類人的麵部輪廓上覆蓋著蟲族特有的甲殼，六隻複眼在黑暗中發出幽光，外骨骼上還殘留著實驗留下的疤痕和電極灼痕。
通風管道裡彌漫著血腥味和消毒水的氣味。我循著氣味前進，這讓我想起三個月前被"銷毀"的13號。那天他們把她拖進這個管道，我聽到她的甲殼被硬生生剝離的聲音，聽到她最後用我們之間特有的高頻鳴叫向我道彆。
管道突然向下傾斜，我滑入一個更大的空間——廢棄物處理室。這裡堆滿了實驗失敗的"產品"，有些還能看出原本的形態：半人半蟲的肢體、長著複眼的頭顱、融合失敗的軀乾...我的同類們，如果這個詞適用於我們這些被拚湊出來的生命的話。
牆角的一個透明容器吸引了我的注意。裡麵漂浮著一個與我相似的個體，但她的身體被完美地一分為二——一半是人類女性，一半是某種我認不出的蟲族。容器上的標簽寫著"6號：神經融合失敗"。
我的觸須不自覺地顫抖起來。這就是我的"姐姐"，上一個被認為最有希望成功的實驗體。林博士曾說過，我是她的"升級版"。
處理室另一側傳來腳步聲。我迅速隱藏到陰影中，看到兩個穿防護服的技術員推著一輛擔架車進來。車上是一個剛被"報廢"的實驗體——15號，我認出了他獨特的觸須形態。
"這個也失敗了？"年輕的技術員問。
"神經突觸過度生長，攻擊性太強。"年長的回答，"林博士說下一批要調整基因剪接序列。"
他們像倒垃圾一樣把15號扔進焚化爐。當火焰吞沒他最後一片甲殼時，我感覺到一種新的情緒在胸中膨脹。人類稱之為"憤怒"。
技術員離開後，我來到控製麵板前。雖然從未被正式教導，但我的大腦天生就能解析電子信號。幾分鐘後，我駭入了實驗室的主係統。
屏幕上閃過無數文件：實驗日誌、基因圖譜、監控畫麵...還有一個標著"最終方案"的加密文件夾。我用意識直接與係統交互，輕易破解了密碼。
文件展開的瞬間，我的血液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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