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2年春末,湖南平江萬古鎮的桃花開得正盛。
李家的三百畝良田上,麥浪翻滾,一片金黃。
李老爺拄著紫檀木拐杖,站在田埂上,眯著眼睛看佃戶們彎腰收割。
汗水順著老人溝壑縱橫的臉頰滑落,卻掩不住他眼中的失望,因為這三百畝良田,已經不屬於李家了。
"老爺,不好了!"管家李福跌跌撞撞地跑來,草鞋上沾滿泥漿,"官軍來了,說是要接管咱家的土地!"
李老爺的拐杖重重杵進泥土裡,湖南提督周寬世前晚,在李家祠堂逼他在地契上簽字畫押的情景又印入他腦海。
遠處塵土飛揚。一隊騎兵呼嘯而來,馬蹄踏碎剛抽穗的麥苗。為首的是個滿臉橫肉的武官,腰間佩刀叮當作響。
"奉湖南提督周大人令,此地劃為軍事演練場,閒雜人等即刻撤離!"武官揚鞭指向李老爺,鞭梢在空中炸開一聲脆響。
李老爺氣得胡須直顫:"軍爺,這是我李家七代祖產.."。
"祖產?"武官獰笑著從懷中掏出一紙公文,"看清楚,這是周大人的手令!從今日起,這片地歸提督衙門管轄!"
李老爺接過公文,雙手抖如篩糠。那紙上墨跡未乾,鮮紅的官印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在公文上。
"爹!"一個青衫書生從遠處奔來,扶住搖搖欲墜的老人。他是李家獨子李明遠,剛在衡陽知州謝啟泰處完成學業歸來。
武官不耐煩地揮手:"來人,把這兩個刁民拖走!"
兵丁如狼似虎地撲上來。李明遠護著父親,後背挨了幾記槍托。他抬頭怒視,正對上武官腰間晃動的銅牌,"提督衙門親兵營把總趙"。
當夜,李老爺氣絕身亡。靈堂上,李明遠跪在父親靈前,麵前攤著被血染紅的公文。燭火搖曳中,他咬破手指,在孝布上寫下:"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七日後,衡陽知州衙門後院。謝啟泰正在批閱公文,忽聞弟子求見。這位四十出頭的知州大人麵容清臒,眉宇間透著讀書人的剛正。
"老師!"李明遠一進門就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學生家遭橫禍,求老師做主!"
謝啟泰扶起愛徒,見他雙眼紅腫,形銷骨立,不由大驚。待聽完事情原委,謝啟泰拍案而起:"周寬世竟如此無法無天!"
窗外的玉蘭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仿佛也在嗚咽。謝啟泰負手踱步,官袍下擺在燭光中劃出淩厲的弧度。
"明遠,你可知道周寬世為何突然強占你家田地?"
李明遠搖頭:"學生隻聽說近來提督衙門開支巨大,周提督四處斂財..."
"不,沒那麼簡單。"謝啟泰從書櫃暗格取出一疊文書,"這是近半年各地密報。周寬世以練兵為名,已在平江、瀏陽強占良田千畝。更可疑的是..."他抽出一張地圖,指向萬古鎮某處,"這裡地形險要,與傳聞中的金礦脈走向吻合。"
李明遠倒吸一口涼氣。他忽然想起小時候聽祖父說過,李家祖墳後山確有古人開采金礦的遺跡。
"老師是說..."
"周寬世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謝啟泰冷笑,"明日我便修書都察院,參他個強占民田、私采金礦之罪!"
就在此時,屋簷上傳來極輕的"哢嗒"聲。謝啟泰警覺地抬頭,卻隻看見一彎新月掛在飛簷上。
三百裡外的長沙提督府內,周寬世正在把玩一枚金錠。燭光下,
這武夫滿臉橫肉泛著油光,豹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大人,衡陽那邊有消息了。"總管彭勝安貓著腰進來,遞上一封密信。
周寬世掃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好個謝啟泰,果然要替他那學生出頭!"
他將金錠重重拍在桌上,"傳令趙把總,按計劃行事!"
師爺猶豫道:"謝啟泰畢竟是朝廷命官,若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