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蒼山陌雪_花屋湘軍傳奇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58章 蒼山陌雪(1 / 2)

下關、上關相繼陷落的消息,如同兩道最猛烈的霹靂,狠狠劈在大理城頭。

曾經彌漫著“白旗”政權自信與戰意的城池,瞬間被一種巨大的恐慌和末日般的絕望所籠罩。

街頭巷尾,流言如同瘟疫般飛速蔓延。

“聽說了嗎?下關是董飛龍那狗賊自己放火燒開城門降了清!蔡將軍…蔡將軍戰死了!”

“上關馬國璽那孬種,連清軍的影子都沒見著,就自己燒了關跑了!”

“完了…東西兩關都沒了…清狗…清狗就要殺到城下了!”

“城裡的糧食…還能撐幾天啊?”

“大元帥…大元帥在哪裡?”

恐慌引發了混亂。米店、鹽鋪被絕望的百姓和部分軍屬圍得水泄不通,哭喊聲、咒罵聲、搶奪聲不絕於耳。

一些士兵的家屬拖兒帶女湧向四門,試圖在清軍合圍前逃離這座即將變成屠場的死城,卻被守城軍官嚴厲喝止,甚至發生推搡衝突。

昔日井然有序的街坊,如今充斥著不安的躁動和壓抑的哭泣。

帥府內,氣氛更是凝重得如同鉛塊。大司衡楊榮單膝跪在杜文秀麵前,甲胄上沾滿塵土和暗紅的血漬,頭盔放在一旁,露出他布滿血絲、深陷的眼窩和緊鎖如鐵的濃眉。

他的聲音嘶啞乾澀,卻帶著一種困獸猶鬥的狠厲:

“大元帥!罪將無能,致使兩關失陷,屏障儘喪!楊榮萬死難辭其咎!然清軍雖已迫近,我大理城高池深,軍民尚有同仇敵愾之心!末將願立軍令狀,親率敢死之士,在城郊龍首關、三塔寺、五裡橋各處要隘,掘深壕、築堅壘、布鐵蒺藜、設伏兵!步步阻擊,寸土必爭!定要那劉嶽昭、岑毓英付出血的代價!隻要城中糧秣軍械能支撐數月,待敵久攻不下師老兵疲,或可…或可尋得一線轉機!”

他抬起頭,眼中燃燒著近乎悲壯的火焰。

驍勇是他的本能,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要用最慘烈的消耗戰,將清軍死死拖在城外,用血肉之軀為大理爭取一絲渺茫的希望。

杜文秀端坐在帥案後,一身素淨的白色戰袍,麵容清臒,比數月前更加憔悴。

他靜靜地聽著楊榮的請戰,目光卻仿佛穿透了帥府的屋頂,投向了城外那步步緊逼的殺機。

下關的背叛,上關的潰逃,像兩把冰冷的匕首,深深刺入了他的心臟。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兩關意味著什麼,大理城再堅固,也隻是一座孤城。

劉嶽昭的“步步為營”,最終的目標,就是這座城池。

“楊卿…請起。”杜文秀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讓楊榮心中莫名一顫。

“卿之忠勇,孤豈不知?兩關之失,非戰之罪,乃人心之變,天數使然。”他緩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大理城防沙盤前,目光掃過龍首關、三塔寺、五裡橋這些楊榮準備死守的要點。

“清軍挾兩關新破之威,士氣正盛,鋒芒畢露。我若依城野戰,在城郊處處設壘,固然可使其每進一步皆付代價,”

杜文秀的手指輕輕點在沙盤上代表清軍大營的位置。

“然,我軍兵力有限,分散布防於無險可守之郊野,正合劉嶽昭分兵擊破、消耗我生力軍之意。彼有源源不斷之援兵糧秣,而我…坐困愁城,外無必救之援,內…糧秣又能支撐幾時?”

他轉過身,目光如深潭般看向楊榮,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悲涼:“楊卿,孤知你欲效死力。然此際,將有限精銳收縮於城垣之內,依托堅城深池,集中火力,挫敵銳氣於城下,方是上策。城外要點…可遣小股精兵遊弋襲擾,遲滯其築壘合圍之勢即可。真正的決戰…在城牆之下。”

楊榮怔住了。收縮?放棄城郊野戰?這與他以攻代守、寸土必爭的想法截然相反。

他嘴唇翕動,還想爭辯:“可是大元帥,若任由清狗在城外從容紮營築壘,將我城圍得水泄不通,那時…”

“那時,便是孤與全城軍民,玉石俱焚之時。”杜文秀平靜地接過了話頭,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決絕。

他走到窗前,望著帥府外灰蒙蒙的天空和城中升起的幾處示警的煙柱,背影顯得無比孤寂。

“傳令各門守將,加固城防,深挖內壕,備足滾木礌石火油箭矢。征召城中所有青壯,編伍守城。糧秣…集中管製,按人頭配給。從今日起,大理…準備守孤城。”

命令被迅速傳達下去。

楊榮最終重重地一抱拳,領命而去,步伐沉重。杜文秀獨自站在窗前,良久,才發出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歎息,消散在帥府凝滯的空氣裡。

那歎息中,是對“白旗”飄搖命運的無限悲憫,是對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的無奈接受,更是一位末路英雄麵對無可挽回的敗局時,那深入骨髓的蒼涼。

大理城,這朵曾經綻放在滇西高原的倔強之花,終於被推到了最後的風暴眼上,退無可退。

龍首關,這座扼守大理城北最後一道天然隘口的土坡,此刻已成了清軍巨大工地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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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坡頂,整個大理城和它西麵波光粼粼的洱海儘收眼底。岑毓英在親兵的簇擁下,策馬立於坡上,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眼前這幅宏大的戰爭畫卷。

目光所及,是無數螞蟻般忙碌的清軍士兵和征發來的民夫。

他們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蟻,正在大理城郊的廣闊土地上,構建一個前所未有、令人窒息的巨大囚籠。

環繞著整座大理城廓,一道深達一丈有餘、寬逾兩丈的巨型壕溝正在快速成型。

挖出的泥土被就近堆在溝的內側,形成一道連綿的土牆“壕牆”或“壁壘”)。

土牆上,每隔百步便矗立起一座堅固的木質或土木混合的營寨望樓,上麵架設著小型火炮如抬槍、子母炮)和強弓勁弩,黑洞洞的射擊孔如同毒蛇的眼睛,冷冷地監視著城牆方向。

壕溝之外,是更加令人膽寒的布置。無數碗口粗、削尖的木樁“鹿角”或“拒馬”)被深深打入地下,形成一片片犬牙交錯的死亡森林。

在這些木樁之間,撒滿了用生鐵鑄造、三麵開刃的“鐵蒺藜”,無論人馬踩上,皆會被刺穿腳掌。更遠處,依托著蒼山餘脈的丘陵和洱海邊的高地,一座座更大、更堅固的營盤星羅棋布。

這些營盤之間,又有數道稍淺的交通壕相連,確保兵員物資可以安全調動。飄揚著“劉”、“岑”、“楊”、“李”李惟述)等將帥旗號的大營,如同巨獸盤踞在要害位置。

“方伯,您看,”一名工兵營官指著地圖,語氣帶著敬畏。

“北麵依托龍首關高地,由楊玉科軍門負責,俯瞰全城;東麵以五裡橋為核心,李惟述總兵部駐守,扼守大路;南麵背靠洱海淺灘,由我標下駐防,多設拒馬鐵蒺藜,防敵泅水偷襲;西麵…最是緊要,連接蒼山,地勢起伏,由方伯您親督精銳,深溝高壘,嚴防杜逆狗急跳牆,竄入深山!”

岑毓英微微頷首,臉上並無多少得意之色,隻有一種冰冷的專注。

劉嶽昭坐鎮中軍,運籌帷幄,這構建“鐵桶長圍”的具體實施,幾乎全壓在他肩上。

他深知,這看似笨拙緩慢的“結硬寨”,實則是抽乾大理這尾大魚賴以生存之水的絕戶網。

“傳令各部,”岑毓英的聲音清晰而冷硬。

“營壘務求堅固,壕塹務求深闊,障礙務求嚴密!晝夜輪番施工,不得懈怠!各營望樓,哨探需十二時辰不間斷,監視城頭敵軍動向,一有異動,立時烽火傳訊!凡有自城中逃出者,無論軍民,嚴加盤查!敢有通敵、接濟城中糧秣者,就地正法,懸首示眾!我要讓這大理城,變成一座飛鳥難渡、內外斷絕的絕地死城!”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大理城那高聳的城樓上,眼神銳利如鷹隼。“杜文秀…楊榮…你們的末日,就在這銅牆鐵壁之內了。”

冰冷的命令隨著傳令兵的馬蹄,迅速傳遍正在瘋狂構築工事的清軍各部。

環繞大理城的死亡之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天天變得更加厚重、更加嚴密、更加令人絕望。

大理城頭,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大司衡楊榮手扶冰冷的垛口,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他鷹隼般的目光死死盯著城外,瞳孔中映照出的景象,讓這位以驍勇著稱的悍將也感到一陣陣刺骨的寒意和無力。

視野之內,曾經熟悉的城郊田野、村落、道路,甚至起伏的丘陵,都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儘頭、令人頭皮發麻的土木工事海洋!

一道巨大、深不見底的壕溝,如同地獄張開的巨口,環繞著整座城池,將大理城與外界徹底割裂。

壕溝內側那道連綿的土牆壁壘)上,清軍的營寨望樓如同雨後毒蘑菇般密密麻麻地生長出來。

望樓上,清軍哨兵的身影清晰可見,他們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的針,刺在每一個敢於探頭的守軍身上。

更遠處,鹿角拒馬層層疊疊,在陽光下閃爍著不祥的寒光;鐵蒺藜撒布的區域,反射著點點死亡的光斑。

“狗日的…真把咱們當王八給圍在甕裡了!”楊榮身邊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都尉啐了一口,聲音嘶啞,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恐懼。

楊榮沒有回頭,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城西方向。

那裡,蒼山腳下的丘陵地帶,是清軍包圍圈的關鍵節點,也是工事構築最嚴密、兵力調動最頻繁的區域。

就在剛才,他親眼看著一支數百人的清軍隊伍,在營寨間縱橫交錯的交通壕掩護下,如同地鼠般安全地從一個營盤運動到另一個營盤,增援前沿。

而守軍的弓箭射程,根本夠不到!

“大司衡!您看那邊!”親兵突然指向東北角。

隻見一隊清軍士兵推著數門沉重的劈山炮,在深壕和壁壘的掩護下,正緩緩進入一座新建的炮台。

炮口調整的方向,赫然對準了大理城東北角那座有些年久失修的敵樓!

“他們在築炮台!瞄準我們的東北角樓了!”都尉失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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