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麵上巨大的“湘”字,竟也開始滲出淋漓的鮮血,順著旗杆流淌而下,在地上彙成一道道細小的血溪。
當最後一名位於“心”宿陣眼的老兵轟然倒地,最後一朵碩大、幾乎接近黑色的曼陀羅在他心口綻放時,整個天空,那一直壓抑著、積蓄著的血雨,驟然停滯了!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緊接著,天空中億萬顆懸浮的血滴,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猛地向上倒卷!
它們彙聚成一條條粗壯的血色洪流,瘋狂地湧向校場中心、周寬世高舉的噬魂盤!在噬魂盤上方不足三尺的虛空,一個巨大無比、深邃幽暗的血色旋渦,瞬間形成!
旋渦中心傳出恐怖至極的吸力,瘋狂地吞噬著漫天倒卷的血雨和彌漫在天地間的凶戾煞氣!
“轟隆隆——!”
大地深處,傳來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怨毒的咆哮!
那聲音如同億萬厲鬼在同時嘶吼,其中更夾雜著一種尖銳刺耳、充滿無儘詛咒與惡毒的非人語言!是英語!是拉丁語!
那些被活埋、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傳教士亡魂,在極致的怨毒中,用他們生前的語言,發出了最惡毒的詛咒!
“deusvindicta!”神之複仇!)尖銳的拉丁語詛咒,如同淬毒的冰錐,刺破幽冥的咆哮,清晰地鑽入每個人的耳膜!
“來了!”周寬世瞳孔驟縮,嘶聲厲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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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巨大血色旋渦旋轉到極致的刹那,天空,那被血光映成一片詭異暗紅的厚重鉛雲,仿佛一塊巨大的幕布,被一隻無形而狂暴的手,從正中心狠狠撕開!
一道慘白、不祥的光芒,如同開天辟地的巨斧,從裂開的雲層縫隙中直劈而下!
光芒儘頭,黑霧洶湧翻滾,如同決堤的墨海。
一騎當先,撕裂黑霧,踏著慘白的光柱,從天而降!
石達開!
昔日的“翼王五千歲”,此刻隻剩下一道殘破不堪卻凶戾滔天的魂影!
他跨坐在一匹同樣由濃鬱黑氣凝聚成的骷髏戰馬之上,身形虛幻扭曲,麵容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燃燒著幽綠鬼火的眼睛,死死鎖定了下方的曾國藩!
他手中,緊握著一柄完全由慘白刺目的雷電交織而成的巨大長矛,矛尖跳躍的電弧發出劈啪爆響,將周圍的黑霧都灼燒得滋滋作響!
在他身後,十二道更加龐大、更加猙獰的陰影破開翻滾的黑霧!那是十二個背生巨大、破爛蝠翼的惡靈!
它們依稀保留著金發碧眼的輪廓,但五官扭曲如同融化的蠟像,口中獠牙外翻,渾身纏繞著濃得化不開的怨毒黑氣!
它們手中揮舞著由骸骨和陰影構成的扭曲武器,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尖嘯,混雜著英語和拉丁語的詛咒,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追隨著石達開的殘魂!
“曾——剃——頭——!”
石達開的殘魂發出一聲震動天地的咆哮,那聲音已非人聲,充滿了撕裂金屬的尖銳和來自九幽的冰寒。
他手中那柄由純粹毀滅性能量構成的雷電長矛,被他用儘殘魂之力,朝著校場中心、朝著那麵噬魂盤、朝著噬魂盤旁的曾國藩,狠狠擲出!
“轟隆——!”
長矛脫手的瞬間,天地失色!刺目的雷光撕裂了血色的天幕,矛身拖拽著毀滅性的尾焰,如同墜落的滅世星辰,帶著要將整個金陵城徹底抹去的威勢,轟然砸落!
矛尖未至,那恐怖的威壓已將地麵壓得寸寸龜裂,無數士兵被無形的氣浪掀飛,筋骨斷裂!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噬魂盤上方那巨大的血色旋渦中心,猛然爆發出比雷光更加純粹、更加磅礴的金色光芒!
金光如瀑,傾瀉而下!
光芒之中,無數身披由純粹金光凝聚而成的、厚重華麗鎖子甲的身影,如同神兵天降,瞬間布滿了天空!
他們的身形有些虛幻,卻帶著生前百戰精銳的凜冽殺氣和視死如歸的決絕!為首一員大將,金甲耀眼,手持長槍,麵容堅毅如鐵石,正是三河鎮血戰中力竭殉國的湘軍悍將——李續賓!
整整三萬戰死於金陵內外的湘軍英魂,響應噬魂盤的召喚,在此刻重現人間!
“殺——!”
李續賓的英魂發出一聲震動四野的戰吼,聲浪化作實質的金色波紋,狠狠撞向那毀天滅地的雷電長矛!
他身後的三萬金光英魂,同時舉起了手中金光凝聚的刀槍劍戟,彙成一片浩瀚的金色光潮,迎著那滅世雷矛,決死衝鋒!
“嘩啦啦——!”
秦淮河的方向,毫無征兆地傳來驚天動地的水響!平靜的河水如同被一隻巨手猛地掀起,化作一道高達數十丈的渾濁水牆,排山倒海般倒灌入金陵城內!
渾濁的河水中,無數身披破爛玄甲、頭挽古樸發髻的古代武士身影,若隱若現!他們麵容模糊,如同石刻的雕像,手中緊握著樣式古拙、布滿銅綠的青銅長劍。
冰冷、肅殺、仿佛來自亙古洪荒的氣息,瞬間彌漫了整個戰場!
這是噬魂盤深處,被白起封印了兩千年的秦軍銳士怨魂!他們被這滔天的凶煞之氣喚醒,被噬魂盤的力量強行征召而來!
水牆轟然撞上城牆的瞬間,那無數秦軍銳士的虛影,如同離弦之箭,從渾濁的水流中爆射而出!
他們沉默無聲,隻有青銅古劍拖曳出冰冷的寒光,彙成一道青灰色的死亡洪流,與天空俯衝而下的三萬金色湘魂一起,狠狠撞向石達開的雷電長矛和他身後那十二個蝠翼惡靈!
轟——!!!
無法形容的巨響!
金色英魂的刀槍、青灰色秦軍銳士的青銅古劍,與那毀天滅地的慘白雷矛,在總督府上空不足十丈的高度,狠狠撞擊在一起!
能量湮滅的瞬間,爆發出的光芒讓天空中的血日都黯然失色!狂暴的能量衝擊波呈環形炸開,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向四方!
殘存的城牆、房屋、樹木,如同紙糊的玩具般被輕易撕碎、掀飛!整個大地都在呻吟、顫抖!
就在這毀滅性的能量風暴中心,石達開殘魂所化的黑氣一陣劇烈翻騰,發出一聲不甘的厲嘯。那柄雷電長矛被硬生生阻滯、
消耗,光芒急速黯淡。但他身後的十二個蝠翼惡靈,卻發出更加刺耳的尖嘯,蝠翼瘋狂鼓動,濃鬱如墨的怨毒黑氣再次洶湧彙聚,竟在雷矛之後,凝聚成十二柄更加陰邪、纏繞著無數痛苦哀嚎麵孔的黑色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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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無視前方能量的湮滅風暴,鎖定了下方主持大陣、手持噬魂盤的周寬世,以及他身旁的曾國藩,就要再次發動致命一擊!
就在這新一波攻擊即將發出的瞬間,整座金陵城,從朝陽門開始,環繞城池的巨大城牆,每一塊飽經戰火硝煙的城磚上,陡然浮現出無數密密麻麻的古篆文字!
字字清晰,筆筆如刀!正是失傳已久的兵家聖典《尉繚子》的全文!每一個古篆字,都在浮現的刹那,燃起了冰冷刺骨、足以凍結靈魂的幽藍色火焰!
整座金陵城,瞬間被一圈燃燒著幽藍火焰的巨大文字鏈所環繞、封鎖!那冰冷的火焰不僅灼燒著空氣,更灼燒著一切陰邪鬼魅的氣息!
十二柄黑色邪槍被這驟然出現的幽藍火牆一阻,速度頓時一滯,槍身上纏繞的哀嚎麵孔發出更加淒厲的慘叫,黑氣被火焰灼燒得嗤嗤作響。
戰場中心,噬魂盤旁,曾國藩的麵容在狂暴的能量風暴和幽藍火光的映照下,顯得前所未有的蒼老和凝重。
他目睹著天空金色英魂與青灰銳士在邪力衝擊下不斷消散,看著那十二柄邪槍雖被阻卻並未潰散,看著石達開殘魂再次凝聚黑氣……一股決絕的悲愴湧上心頭。
他猛地抬手,拔出了腰間那柄禦賜的、象征著無上權柄的佩劍——尚方寶劍!
冰冷的劍鋒在幽藍火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芒。他沒有絲毫猶豫,劍刃翻轉,帶著一種近乎殉道般的平靜與肅穆,朝著自己的咽喉狠狠割去!
“大帥不可!”周寬世目眥欲裂,嘶聲狂吼,想要阻止,卻被狂暴的能量亂流死死壓製,動彈不得!
就在那冰冷的劍鋒即將吻上曾國藩喉頭皮膚的刹那——
“錚!錚!錚!錚!錚!錚!錚!錚!錚!錚!錚!錚!”
一連串密集、清脆、高亢到極點的玉鳴之聲,如同十二把絕世古箏同時崩斷了最緊的弦!
他腰間那條緊束的玉帶,上麵那十二塊世代傳承、浸染過嶽麓書院墨香、此刻正散發著詭異青光的和田白玉牌,在同一瞬間,齊齊炸裂!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無數細碎如星塵、溫潤中帶著凜冽寒氣的玉屑,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猛地向上激射、飛濺!
它們在曾國藩頭頂上方不足三尺的虛空,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筆操控,瞬間凝聚、排列、組合!
四個由純粹玉屑光華構成、每一個都大如鬥方、筆畫遒勁如刀劈斧鑿的古篆大字,當空顯現——
“止——戈——為——武——!”
這四個大字,每一個筆畫都流淌著溫潤卻不容侵犯的玉光,帶著一種源自上古、直指天地正道的浩然威嚴!
大字顯現的刹那,如同四道無形的法則鎖鏈,瞬間籠罩了整個戰場!
“啊——!!!”
那十二個正準備再次投出黑色邪槍的蝠翼惡靈,如同被最熾熱的聖光灼燒,猛地發出一聲淒厲到非人、充滿無儘痛苦的慘嚎!
它們扭曲的身體劇烈地抽搐、翻滾,背後那巨大的、象征著墮落與邪惡的蝠翼瘋狂拍打,卻無法擺脫那無形力量的禁錮。
更詭異的是,它們後背那原本被破爛教士袍遮掩的地方,一個清晰無比、仿佛烙鐵燙出的巨大十字架形疤痕,猛地浮現出來!
那十字架疤痕此刻正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般,散發出刺目的紅光!縷縷青煙伴隨著皮肉燒焦的惡臭,從疤痕處嫋嫋升起!
仿佛這四個玉光大字所蘊含的“止戈”真意,正是它們這些因褻瀆信仰而誕生的惡靈最根本的克星!
石達開的殘魂,在“止戈為武”四字玉光的照耀下,發出一聲飽含無儘怨恨與不甘的尖嘯,如同被投入烈陽的冰雪,那凝聚的黑氣瞬間變得稀薄、透明,連同他座下那匹骷髏戰馬,如同被風吹散的沙雕,迅速消融、瓦解,最終化作幾縷淡薄的黑煙,被那巨大的血色漩渦徹底吞噬。
那十二個蝠翼惡靈,在十字架烙印的灼燒和玉光的雙重壓製下,慘嚎聲越來越弱,龐大的身軀如同融化的蠟像般坍塌、縮小,最終也被漩渦的吸力扯入,消失無蹤。
巨大的血色旋渦緩緩停止了旋轉,開始向內收縮、塌陷。
漩渦中心那吞噬了無數血魂和怨氣的噬魂盤,發出最後一聲低沉的嗡鳴,盤麵上瘋狂跳動的二十八宿銅釘終於徹底靜止下來,天池中的磁針也停止了旋轉,直直指向南方。
盤體上那層妖異的血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仿佛曆經萬載歲月沉澱的古銅色,厚厚的銅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覆蓋了盤麵,掩去了那些繁複的星圖和凹槽。
唯有盤心北鬥七星勺柄“搖光”星的位置,一點細微的紅芒微微閃爍了一下,隨即隱沒在銅鏽之下——那是一粒昨夜血戰中,某朵血色曼陀羅凋零時落入天池深處的種子。
鉛灰色的厚重雲層,被這場驚天動地的交鋒徹底撕碎、驅散。久違的、真正的陽光,帶著劫後餘生的暖意,艱難地刺破殘留的煙塵和水汽,灑落在滿目瘡痍的金陵城上。
那光芒,如同熔化的金液,流淌在斷壁殘垣之間,映照著凝固的血泊、散落的兵器和倒伏的屍體,將一切都染上了一層近乎虛幻的、悲壯的金紅色。
硝煙未散,血腥味依舊濃得化不開。幸存的湘軍士兵們如同從一場漫長而恐怖的噩夢中驚醒,茫然地站在廢墟之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這片被徹底改變的土地。
劫後餘生的慶幸與目睹袍澤慘烈獻祭的巨大悲慟交織在一起,化作一片死寂的麻木。
總督府的屋頂,在昨夜的戰鬥中奇跡般地保留了大半。
周寬世獨自一人坐在最高處一根斷裂的焦黑梁木上。他身上那件染血的官袍被晨風吹拂,獵獵作響。
他懷抱著那枚已然被厚厚銅鏽完全包裹、恢複死寂的古舊噬魂盤,如同抱著一個沉睡的嬰兒,又像抱著一塊沉重的墓碑。
陽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那雙曾經因陰陽眼而流下血淚的眼睛,此刻異常地清澈、明亮,如同被雨水洗刷過的寒星。
他的目光穿透城內嫋嫋升起的殘煙,越過殘破的城牆,堅定地、一瞬不瞬地投向遠方——那裡,巍峨的紫金山在晨曦中顯露出黛青色的輪廓,沉默地矗立於天地之間。
山巔的雲霧被染上淡淡的金邊,仿佛預示著某種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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