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馨雨的眼眶微微濕潤,她吸了吸鼻子,若無其事的起身,開始清除本就不多的雜草。
“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沒有見過外公外婆以及爺爺奶奶,她們好像在我出生起就在另一個世界生活。”
穆舒晴明白陳馨雨的想法,站在原地,沒有去打擾陳馨雨以除草掩飾淚痕的小動作。
“阿晴,我小時候不懂事,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麼那裡隻是一抔黃土,爸爸媽媽卻要帶我早上就過來。”
“清明掃墓和上墳,爸爸媽媽都很在乎時間,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要開始著手準備一些紙錢以及香。”
杏眸中多了一絲傷感,眼角溢出些許晶瑩。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的嘴角擠出一抹笑容。
但是在穆舒晴的眼中這個笑容怎麼看都是緊咬銀牙擠出來的強顏歡笑。
“小時候我不懂事,甚至還要背後蛐蛐爸爸媽媽,覺得一抔黃土有什麼好看的。”
“至於從拂曉就開始準備,一直到快要日落才離開嗎?”
“身旁都是用土堆積而成的小土坡就不害怕嗎?”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春秋,從牙牙學語、玩心未泯的小孩子上了初中。”
“後來,我親手埋下了兩堆土。”
平靜的聲音讓穆舒晴如遭雷擊,淅淅瀝瀝的雨一改頹勢。
陳馨雨毫不在意,處理著手上的工作,任由雨水傾瀉在她的身上,打濕了衣物。
“他們很輕,很難想象這是兩個成年人的重量,隨便的一陣風就能把骨灰吹走,就此遠航,但是又很重,很沉重···”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就連跨出一步都覺得無比艱難,就好像雙腿被灌了鉛,又好像是剛打了疫苗的副作用,全身上下都覺得沒勁。”
陳馨雨的聲音顫顫巍巍,猶如風中殘燭,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
穆舒晴從後抱住了她,將她揉在懷裡,一遍又一遍的順著她銀色如雪般的發絲。
陳馨雨也沒有回頭,她怕一回頭自己這副樣子會讓穆舒晴失望。
是啊,她們很像,從本質上講,她們是同一類人。
她們都缺乏家庭的愛,也就是因為這共同點在二人之間構築、組成了一條橋梁。
穆舒晴第一次感覺到懷中小人的顫抖和脆弱,那是屬於她的七情六欲,就像一個瓷娃娃,仿佛下一秒就會碎成一地的渣渣。
“也是在那一天,我明白了很多,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天塌了,塌的很徹底,就連毒辣的太陽升到正頭頂,炙烤著大地我也沒覺得有多熱,直到黃昏日落,我也沒有離去。”
“我最討厭騙子了,明明說好了會陪我長大,一個又一個全都離我而去...”
穆舒晴就像一位傾訴、宣泄情緒的沙包,任由小家夥的小粉拳敲在自己的身上。
明明隻是綿軟無力的小拳頭,卻仿佛附帶了重傷效果,敲的她心很痛。
“但是那一天,我以為我會對著黃土破口大罵甚至是放聲宣泄自己的委屈,甚至是質問著他們不守信,但是我沒有...”
“我的心仿佛置身於波濤洶湧的大海,被浪花吞沒,明明我知道能哭的地方隻有廁所和爸爸溫暖的懷裡,但是那時候的我早已將這一切拋至九霄雲外。”
“我就那麼跪在小土堆前,任由淚水將黃土打濕,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隻知道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天色漸漸亮了,我在爸爸媽媽的墳前睡了一覺。”
“很可笑吧。”陳馨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精致的眼瞼微微泛紅,揉捏著肉嘟嘟的小臉,將眼中的熱淚咽下,“明明以前都覺得上墳很浪費時間,但是那一次我卻在爸爸媽媽墳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