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灃在雕花紅木書桌前坐定,紫檀木椅發出一聲輕響。載灃習慣性地整了整馬蹄袖,骨節分明的手指隨意一拂,案頭的鎮紙便將攤開的宣紙壓得服服帖帖。
窗外,旭日東升的陽光正沿著雕花窗欞悄然移動,將書房裡的物件勾勒出清晰的輪廓,在牆壁上映出忽長忽短的影子。
載灃伸出右手,指尖撚起信封,載灃撕開信封,將書信從信封中抽出。隨著書信緩緩展開,宣紙上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映入眼簾,紙張摩挲發出細微的簌簌聲,在這寂靜的書房裡格外清晰,一股壓抑感瞬間在書房裡彌漫開來。
隨著載灃的目光逐行移動,濃眉先是微微蹙起,載灃的眉頭漸漸擰成了一個“川”字,眼眸中神色愈發深邃暗沉,像寒夜中翻湧著暗流的深潭。
“稟攝政王殿下:皇太後倡辦皇室實業一事,諸宗室王公、滿族親貴及朝中遺老,表麵附議,實則腹誹。私下聚議時,眾人皆指斥皇太後此舉,乃是斷送我大清根基的禍端……”讀到此處,載灃的瞳孔驟然收縮,握紙的手微微顫抖,袖口的珊瑚紐扣在陽光下晃動,投下淩亂的光影。
信中提及,某位世襲罔替的親王在家中宴請時,借著酒勁破口大罵,稱隆裕皇太後下詔退位。不顧祖宗成法,引入西洋商賈,致使祖宗基業斷送的罪魁禍首。
還有些老臣,在府邸閉門哀歎,認為皇太後這般是胡作非為,必將讓大清的百年江山毀於一旦。可這些怨言,一到朝堂之上,便被眾人咽回肚裡,麵對皇太後時,眾人依舊是山呼萬歲,恭順有加。
載灃的呼吸逐漸變得深沉,握著信紙的右手不自覺收緊,指節泛白,連袖口的翡翠扳指都在微微顫抖。
窗外,陽光悄然移動,將雕花窗欞的影子投在青磚地麵,恰似一張無形的網。簷角銅鈴依舊在風中作響,隻是此刻,這清脆的鈴聲在載灃聽來,更像是命運無情的嘲弄。
陽光將載灃臉上的表情映照得忽明忽暗。過了好一會兒,載灃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左手下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
“糊塗!”載灃低聲自語,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憤怒與無奈。載灃猛地將書信拍在桌上,震得硯台裡的墨汁泛起層層漣漪,幾滴墨珠濺落在信紙上,仿佛點點血漬。但很快,載灃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情緒,伸手揉了揉酸澀的太陽穴。
書房的門緊閉著,將外界的喧囂徹底隔絕。載灃望著牆上懸掛的列祖列宗畫像,在的陽光下,那些畫像上的眼神似乎也充滿了憂慮。案頭堆積如山的書卷和公文,此刻仿佛變成了沉重的枷鎖,壓得載灃喘不過氣來。
載灃狠狠看著書桌上的信紙,脖頸青筋暴起,胸膛劇烈地起伏。載灃在書房中來回疾走,每一步都似用儘全身力氣,靴跟重重磕在青磚上,發出的聲響在寂靜夜裡愈發沉悶。
“哼!平日裡自詡為大清棟梁,關鍵時刻卻畏縮不前,成何體統!”載灃咬著牙,從齒間擠出這句話,聲音裡滿是憤怒與不甘。
載灃腦海裡浮現出那些皇親宗室的模樣,在朝堂上,眾位皇室宗親衣冠楚楚,說起話來冠冕堂皇;可私下裡,卻沉迷於聲色犬馬,大肆貪汙斂財。
回想起此前各地革命起義的消息不斷傳來,載灃的拳頭越攥越緊。每一次前線傳來戰敗的急報,載灃都心急如焚,盼著這些宗室親貴能站出來,為大清排憂解難。
可現實卻是,這些王公大臣依舊花天酒地,對國家的危難視而不見。當聽聞武昌起義的烽火燃遍大半個南方時,這些人竟還在自家府邸裡聽戲唱曲兒,為了戲子打點賞錢要是一擲千金大方的很。
國庫空虛,南方戰事膠著。急需眾位王公囊相授以解燃眉之急。一個個的都是些吝嗇鬼。
踱步到窗前,載灃猛地推開半開的窗戶。午日的熱風裹挾著院內鬆柏的氣息撲麵而來,載灃卻渾然不覺。
陽光照在載灃蒼白的臉上,映出眼底的血絲。轉身看向牆上懸掛的《乾隆南巡圖》,昔日的繁華盛景與如今的風雨飄搖形成鮮明對比,載灃的心中一陣刺痛。
“國難當頭,這些皇親國戚不思報國,隻知貪圖享樂,大清的氣數,難道不是他們用儘了嗎?”載灃喃喃自語,聲音裡透著深深的無力與絕望。載灃緩緩走回書桌前,目光落在那封書信上,久久佇立,思緒萬千。
載灃拖著沉重的步子,緩緩走到書桌旁,雙腿一軟,重重地跌坐在雕花座椅上。載灃目光呆滯地凝視著拿起這封書信,陽光熱烈,將信紙上的字跡映照得清晰可見。
隻有感歎,“糊塗!真是糊塗透頂!”載灃突然暴喝一聲,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震得硯台裡的墨汁四濺,在宣紙上暈染開一團團墨漬,仿佛是大清朝千瘡百孔的江山。
載灃腦海中浮現出那些皇室宗親們驕奢淫逸的模樣:在金碧輝煌的府邸中,這些皇親國戚一邊品嘗著山珍海味,一邊聽著婉轉的戲曲,對外麵風起雲湧的革命浪潮置若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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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皇族宗親根本不曉得局勢已危急到何種地步!”載灃低聲呢喃,聲音裡滿是悲涼與憤懣。
武昌起義的槍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各地革命力量如燎原之火,迅速蔓延,大清的統治搖搖欲墜。前線傳來的戰報一份比一份慘烈,可那些宗室子弟卻依舊沉浸在紙醉金迷的生活中,絲毫沒有意識到大難即將臨頭。
載灃站起身來,在書房中機械地踱步,雙手無意識地揉搓著衣角。載灃想到若皇太後執意不肯下詔退位,憤怒的革命力量必將如洶湧潮水般,將大清宗室徹底淹沒。屆時,不僅祖宗的基業會毀於一旦,所有宗室子弟的性命也將岌岌可危。
載灃踱步走到窗邊,望著那輪高懸的太陽,心中湧起無儘的悲哀。曾經的大清王朝,何等輝煌,可如今卻如一座將傾的大廈,無人能挽狂瀾於既倒。
載灃佇立在窗前,任由熾熱的風灌進衣領,吹得衣袂獵獵作響。載灃的目光穿過天邊的雲層望向太陽。思緒不由自主想著那些仍沉浸在奢靡生活中的皇室宗親。
“大清朝既已覆滅,這些皇室宗親竟還渾然不覺危機四伏。”載灃苦澀地低語,聲音在空曠的書房裡回蕩,透著無儘的落寞。
往昔,各王府中絲竹不絕、賓客盈門,可如今沒了朝廷的俸祿,和收受賄賂。
有些皇室宗親卻依舊我行我素,肆意揮霍。載灃腦海中浮現出某位王爺新造的戲樓,雕梁畫棟、金碧輝煌,耗費的銀錢足以讓普通百姓吃上數年。
還有那些宗室子弟,每日穿梭於花街柳巷,一擲千金,對日益窘迫的家境視而不見。
載灃緩緩轉身,目光落在案頭堆積如山的賬本上。想著那賬本上的數字仿佛化作一張張饑餓的麵孔,在黑暗中張牙舞爪。
載灃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心中愈發沉重。曾經高高在上的皇室,如今經濟來源銳減,坐吃山空。照這般揮霍速度,用不了多久,王府中的奇珍異寶便會被變賣一空,那些奢華的府邸也將逐漸破敗。
“這些皇室宗親還有閒心議論皇太後與皇上興辦實業的決定。”載灃眉頭緊鎖,語氣中滿是憤怒與無奈。
在載灃看來,創辦實業本是挽救皇室經濟困境的良策,可這些短視之人,隻貪圖眼前的享樂,對長遠的利益不屑一顧。這些皇室宗親不僅不支持,還在背後說三道四,肆意詆毀,白白錯失重振皇室的機會。
載灃長歎一聲,在書桌前坐下,陷入了沉思。載灃深知,若皇室宗親們依舊執迷不悟,等待他們的,必將是萬劫不複的深淵,而曾經輝煌的皇族,也會在曆史的洪流中,徹底淪為明日黃花。
載灃轉身,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牆角的雕花樟木箱。箱麵上的銅鎖在陽光映照下泛著金光,載灃從書桌抽屜摸出鑰匙,插入鎖孔,隨著“哢嗒”一聲輕響,箱蓋緩緩打開。一股陳舊的檀木香氣裹挾著紙張特有的氣息撲麵而來。
載灃彎下腰,雙手在箱底仔細翻找,不一會兒,一疊厚厚的文件出現在眼前。最上麵的一份,寫著“上海實業考察紀要”的朱紅毛筆字。
載灃將文件抱到書桌前,輕輕放下,展開文件的瞬間,半月前南下上海的經曆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黃浦江畔,林立的洋樓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江麵上各國商船往來穿梭,汽笛聲此起彼伏。載灃在隨從的簇擁下,參觀了多家工廠。機器的轟鳴聲中,工人們熟練地操作著設備,一箱箱貨物被搬運上船,運往各地。這些景象深深震撼了他。
載灃還拜訪了幾位在上海頗具影響力的實業家。在寬敞明亮的會客廳裡,實業家們侃侃而談,講述著創辦實業的艱辛與成就,分析著市場的前景與機遇。載灃一邊認真聆聽,一邊在心中盤算著皇室投身實業的可能性。
考察期間,載灃還與當地政府部門進行了深入交流,了解到政府對實業的扶持政策。憑借皇室的影響力和資金,若能與民間資本合作,興辦工廠、開設商號,或許能開辟出一條新的經濟出路。
想到這裡,載灃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載灃手指劃過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數據,心中暗自歎息。這麼好的機會,那些皇室宗親卻隻知貪圖享樂,對創辦實業的提議百般阻撓反對,實在是鼠目寸光。
窗外,雲層漸漸散去,太陽光照在書桌上,文件上的字跡照的透亮。載灃將資料整理好,重新放回箱中。載灃深知,要想說服皇室宗親轉變觀念,推行實業計劃,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為了皇族的未來,載灃不能放棄。
載灃重新回到書桌旁,桌上的西洋座鐘“當當當”敲了三下,在靜謐的書房裡格外清晰。
載灃深吸一口氣,雙手微微顫抖著,將《上海實業考察紀要》以及相關談判文件逐一攤開。文件紙張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載灃的眼神卻始終專注,緊緊盯著每一個數據、每一處批注。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與滬上紡織巨頭合作的談判記錄。對方承諾,若皇室注入資金,不僅能分得高額紅利,還能派遣技術人員協助建立現代化紡織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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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灃手指劃過紙頁,回想起談判時對方篤定的眼神,心中燃起一絲希望。這份合作一旦達成,不僅能盤活皇室資產,還能借助紡織業的東風,在新興商業領域站穩腳跟。
再往下翻,是關於碼頭倉儲項目的規劃。黃浦江畔的碼頭,每日吞吐著海量貨物,其背後蘊含的巨大利潤讓載灃心動不已。
通過與當地商會的溝通,他們已初步擬定合作方案,皇室隻需提供啟動資金,便能參與碼頭的運營與分紅。想到那些在碼頭忙碌的工人和穿梭的商船,載灃仿佛看到了皇族經濟複興的希望。
然而,文件中也不乏阻礙與難題。部分官員對皇室參與商業活動心存疑慮,擔心打破現有的利益格局;還有些合作方提出的條件過於苛刻,需要進一步協商。載灃皺緊眉頭,拿起毛筆,在文件空白處寫下自己的思考與應對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