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聲怒喝響起。
緊接著,一群黑甲赤袍的護衛開道擁來。
這樣裝束的甲士,專屬於宗正府。
他們極少出動,一般隻守在宗廟,或在有祭天、葬禮等重大皇家活動時出沒。
能驅動他們來此的,有且隻有一人——大宗正!
大宗正著袞服,戴齋冠,打黑白兩色旗、鳴赤鑼金鼓。
黑主水,代表長生、祥瑞、莊嚴意象,代表著周氏王朝綿延在人世的權威。
白主亡,意為宗正府主管宗廟,上祭列位宗祖,又代表過世的帝王約束後人。
赤鑼又稱朱序鑼,金鼓全稱玄黃鼓,並非殺伐鑼鼓,而是象征天下禮法的源頭,必須掌握在皇家宗室手裡。
所謂‘赤鑼鳴響,序定昭穆’、‘金鼓三通,正名定罪’,指的便是以赤鑼確定皇室血脈,要處理皇室,則必須敲響金鼓——這是大夏開朝所定的祖宗法度,任何人不得僭越。
就連天子繼位,都要請動這兩件器物。
黑甲赤袍、黑白雙旗、赤鑼金鼓,皆為宗正專屬之器。
它們不代表百姓、不代表百官、不代表天子,但代表了周氏宗室所有生者和死者的共念。
在大夏開國太祖的思想中,大宗正平日裡可以遠朝政之外,以免超然身份對國政的過多乾涉。
但在關鍵時刻——皇家成員的上和下、生和死之時,必須經過宗正。
否則,便是非法!
大宗正坐在馬背上,蒼老的目光沒有半點渾濁,有的隻是憤怒的煞氣。
他指著麵前烏泱泱一片人:“未經我宗正府,誰敢言處決皇子?!你們奪的不隻是我的權力,更是踐踏太祖、踐踏宗廟中諸先帝、藐視我整個周氏皇族!”
原先叫囂的百官聲音立馬下去了。
他們之所以如此氣勢洶洶,仗的是自己拳頭大嗎?
當然不是,場中這些人,誰敢和檻車中那人比拳頭?
無非是‘正道’二字。
他們認為自己做的是正確的,天子也無法阻攔,天下人會認同、將來史書也會認同,在禮法和製度上無懈可擊。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擁有裁定權的人不出麵。
譬如天子,他如果不惜得罪場中所有人,出一封聖旨硬要保周徹……他們不退便是抗旨。
但是那樣的代價,對於天子而言有些過重了——他需要替周徹分擔毆殺朱龍的壓力。
所以他消失了。
還有一人,就是宗正。
在楊複和百官的推斷中,宗正也應該消失。
因為死去的諸位先帝不會說話,其餘的宗室也沒法共同擔責,大宗正若敢從製度上否掉眾人行為的正當性,那他就得擔下這股壓力。
可他一貫是個老好人,雖然地位崇高,但對於朝上公卿都甚是客氣……
沉默的人群中,依舊是楊複站了出來,他先是向大宗正施了一禮:“此時此處,您不該出現,更不應該說這番話。”
“我所認為,與楊公恰恰相反。”大宗正搖頭,手衝城內一指:“論六皇子之善惡、斷六皇子之生死。你們,還不夠格!退回城去,我便當此事不曾發生。”
楊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眶通紅的盯著他:“大宗正,三公天下師!”
“司徒。”大宗正神態嚴肅,語氣鎮定且決絕:“周氏天下主!”
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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