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在淩晨三點的重症監護區格外刺耳。林小滿屏住呼吸縮在汙物間門後,84消毒液混著新鮮血液的腥味從門縫滲進來。透過三層藍色隔離簾的縫隙,她看見23號床金屬護欄上的暗褐色手印——五個指印在冷光燈下泛著油光,像是有人臨終前死死抓住過這裡。
護理推車碾過地膠的聲響突然逼近,林小滿把身體更深地埋進廢棄針頭回收箱的陰影裡。三小時前截獲的匿名郵件還燙著她的手機屏幕,那張護士長張美玲戴著呼吸麵罩的照片下寫著血紅色倒計時:證言有效時限剩餘47分鐘。
"血氧飽和度掉到65了!"兩個穿防護服的醫護人員衝進病房,橡膠鞋底在地麵打滑的聲音讓林小滿想起解剖課上刮骨刀的動靜。她摸出從父親舊實驗室帶來的紫外線手電,光束掃過床頭櫃時,某塊指甲蓋大小的褐斑在冷光下突然顯現——那是多次噴灑又被擦除的魯米諾試劑殘留。
張美玲的右手突然抽搐著抓住床欄,呼吸麵罩下的嘴角溢出帶血絲的泡沫。林小滿看著監護儀上異常平穩的血壓曲線,後頸竄起涼意。這個數值根本不像室顫患者應有的波動,倒像是有人遠程操控著儀器顯示。
當第二個護士跑去取強心劑時,垂死之人布滿血絲的眼睛突然對準了林小滿的藏身處。那隻青紫的手在床欄敲出三短、三長、三短的節奏,監測電極線隨著動作在鎖骨下的深靜脈置管處拉扯出血珠。
摩斯密碼的sos。林小滿咬住下唇防止自己驚叫出聲,手機攝像頭放大畫麵到極限。護士長無名指上的鉑金婚戒隨著敲擊轉動,戒圈內側的激光刻痕在某個角度閃過微光——那是組八位數的專利編碼,與父親實驗室失竊的腹膜透析液研究檔案編號完全吻合。
"血壓5030!準備腎上腺素!"主治醫生的吼聲震得監護儀外殼嗡嗡作響。林小滿看著張美玲突然抬起的左手,五指在空氣中抓撓出詭異的弧度。這不是瀕死的無意識動作,而是她在父親實驗室見過上百次的手勢——那是打開多層加密文件時的三維密碼手勢。
陸翊破窗而入的瞬間,天花板上的紫外線消毒燈管突然爆裂。林小滿被玻璃碎片劃傷臉頰時,看見他黑色西裝裡飄落的東西——那是張泛黃的拍立得照片,七歲的自己正坐在醫院長椅上舔,背景裡模糊的白大褂身影舉著病曆本遮擋麵容。
"快走!呼吸機潮氣量被鎖定了!"陸翊扯斷輸液管的動作讓淡黃色營養液潑灑在床頭櫃上。林小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觸到皮膚下堅硬的異物。那截埋在橈動脈旁的pi導管還在滲出新鮮血珠,是隻有晚期癌症患者才會使用的長期靜脈通路。
監護儀的警報聲驟然變成尖銳的長鳴。張美玲的瞳孔開始擴散,卻仍執拗地盯著西北角的牆麵。林小滿順著她的視線望去,2020年度優秀員工合影裡,藥劑科主任胸前的鳶尾花胸針正在應急燈下泛著冷光——和三天前監察局收到的匿名舉報視頻裡,陸翊生母佩戴的款式完全相同。
"氧氣濃度超標!"破門而入的監察局特勤隊員突然大吼。林小滿被陸翊撲倒在地的瞬間,看見牆上的氧氣流量表指針瘋狂震顫。15in的純氧輸送量,隻要遇到半點靜電火花就能把整間icu炸成碎片。她突然明白張美玲異常隆起的胸腔是怎麼回事——有人在遠程操控呼吸機進行手動加壓,就像給氣球持續打氣直到爆裂。
翻滾著撞向走廊時,林小滿的手摸到了陸翊滑落的監察局徽章。金屬徽章背麵被鮮血浸透的防偽紋路間,竟顯出組用特殊墨水寫就的坐標數字。這些數字與張美玲婚戒內側的專利編號組合後,恰好指向三年前父親失蹤前最後登記的gps定位。
"患者心跳停止!"病房裡傳來除顫儀充電的嗡鳴。林小滿掙紮著抬頭,透過布滿裂紋的觀察窗看見驚悚的一幕:本該平直的室顫波形在監護屏上劃出完美的正弦曲線,就像有人用計算機程序模擬出的心跳。張美玲的屍體突然劇烈抽搐,被呼吸機強行送入肺部的過量氧氣從七竅噴出,在防靜電簾布上吹出個人形輪廓。
陸翊的鮮血順著林小滿的衣領滲進後背,他右手仍死死攥著個銀色u盤。監察局的人正在用破拆工具打開安全通道,而林小滿的視線無法從那個u盤移開——外殼上磕碰出的月牙形凹痕,和父親總彆在白大褂口袋的鋼筆筆帽完全吻合。
"西北角...通風管道..."陸翊的聲音被湧出的血沫淹沒。林小滿轉頭望向合影照片的位置,發現牆麵接縫處有片不正常的陰影。當她用紫外線手電照過去時,牆漆剝落處顯露出半個指紋——那是父親習慣性用手術刀刻劃記號時留下的獨特角度。
監察隊員的吼聲突然被金屬扭曲的巨響打斷。整個樓層的氧氣供應閥正在發出瀕臨爆裂的哀鳴,林小滿卻站在原地數心跳。她終於看清張美玲臨終前那個密碼手勢的真相——那不是開啟文件的指令,而是關閉某個自毀程序的倒計時手勢。
當第一波爆炸氣浪掀翻護理車時,林小滿抓住了隨氣流卷來的病曆紙頁。被腎上腺素浸透的紙麵上,父親的字跡正從褪色的墨水後浮現出來。那句"保護好他"的最後一個筆畫,與陸翊咳在地麵的血痕完美相接,在搖晃的應急燈下拚湊出半枚心臟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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