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霜,潑灑在苗疆禁地的千仞絕壁上。阿箬的銀發纏滿雷紋鎖鏈,腕骨被九黎血咒釘入岩縫。她腳下蜿蜒的藤蔓吸吮著石縫滲出的血珠,每一根藤條都生著人麵瘢痕——那是曆代自囚聖女的殘魂。
"值得嗎?"大長老的虛影從藤蔓中浮出,枯爪撫過阿箬頸間的噬心蠱紋,"用百年孤寂換他一線生機,可那黑袍客...連回頭都不曾。"
阿箬的指尖刺入掌心,血珠滴落處,藤蔓綻開猩紅花朵。花瓣映出淩燼遠去的背影——他的黑袍在十萬大山的風雪中破碎,懷中山河印的青光卻照亮了半片夜空。"他帶走的不止是印..."她輕笑,"還有巫族最後的"愧"。"
岩壁突然震顫,藤蔓間睜開千百隻血瞳。疫毒的腐氣從地脈滲出,凝成九幽的殘影:"你以為封住自己,就能贖清山河印的罪?"
禁地深處傳來骨鈴清響,阿箬腕間的鎖鏈應聲斷裂。她循聲踏入祖巫祭壇,見祭台中央懸浮著一枚青銅鈴鐺——正是當年淩燼遺落的定情信物。
指尖觸及鈴身的刹那,記憶洪流席卷神識——
三百年前的月夜,少年淩燼渾身是血地闖入禁地,將鈴鐺塞入她掌心:"等我集齊山河印...定帶你去看山外的黎明。"
畫麵突轉,疫毒母巢深處。阿箬顫抖著將噬心蠱種入昏迷的淩燼心口,鈴鐺在黑暗中碎成三瓣:"對不起...苗疆十萬性命,我賭不起..."
"原來你早就選好了。"九幽的殘影附在鈴鐺上,"用情為鎖,比血咒更毒。"
夜半子時,禁地上空突現血月。七十二寨的巫民聚集在山腳,他們將本命蠱蟲投入青銅鼎,鼎中騰起的瘴氣凝成通天血梯。
"以萬蠱為祭,請聖女出山!"大長老的權杖指向禁地,"山河印現世,神族必來複仇——苗疆需要您的噬心蠱!"
阿箬的銀發在風中狂舞,藤蔓纏住她的腳踝:"走出禁地一步,血咒便會吞噬十萬大山。"她望向鼎中翻湧的蠱蟲,忽然發現每隻蠱蟲的背甲都刻著微型雷紋——那是神族操控的印記!
"您瞧,他們連悲壯都是假的。"九幽的殘影輕笑,"這些愚民,早被煉成了活的疫毒皿。"
阿箬扯斷一縷銀發,發絲在掌心燃成碧火。火中浮現淩燼此刻的景象——他正跪在昆侖墟的廢墟中,以石化手指挖出被疫毒汙染的山河印碎片。
"他快死了..."九幽的嗓音如毒蛇吐信,"而你連這禁地的螻蟻都救不了。"
噬心蠱紋突然爬滿阿箬的麵頰,她反手將碧火按入心口:"誰說我要救他們?"
蠱蟲自七竅湧出,吞食附著雷紋的本命蠱。山腳的巫民慘叫倒地,他們的脊椎破體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副青銅棺槨——棺內竟封存著初代聖女完整的噬心蠱母體!
阿箬的銀發刺入棺縫,鮮血順著青銅紋路流淌。棺蓋開啟的刹那,她看見自己的臉——初代聖女躺在棺中,心口插著淩燼的燼天劍。
"這是...我的前世?"
"不,是你的未來。"初代聖女的屍身突然睜眼,疫毒脊髓纏住阿箬的脖頸,"每個聖女都會重複我的路...愛上不該愛的人...死在最新的劍下..."
噬心蠱母體鑽入阿箬的脊骨,她聽見十萬大山的悲鳴——地脈深處,被淩燼帶走的那枚山河印,正用巫族血脈反哺疫毒!
阿箬的瞳孔化為赤金,她徒手扯出噬心蠱母體,連帶自己的半截脊椎:"這份"愧"...我親自來斬!"
母體在碧火中爆裂,七十二寨的巫民集體嘔血。他們的本命蠱蟲掙脫雷紋,卻在觸到阿箬的殘軀時化為灰燼——她以自身為皿,吸儘了苗疆的疫毒。
九幽的殘影在火中扭曲:"你毀了自己...也毀了他最後的希望!"
黎明破曉時,禁地隻剩一具焦黑的骸骨。大長老跪在骸骨前,發現她掌心攥著半枚青銅鈴鐺——鈴身刻著淩燼與阿箬的名字,血跡凝成一行小字:
"不必記得我...但要記住這痛。"
山腳下,盲眼歌者撥動龍骨琴。第一句"黑袍客踏月去"剛起,七十二寨的桃花突然儘數凋零——花瓣落地凝成血字,正是噬心蠱的秘術殘卷。
三個月後,淩燼在極北冰川收到一支骨笛。笛身用苗疆桃木雕成,吹奏時浮現阿箬的虛影:"山河印的第三枚碎片...在巫族禁地的"往生泉"底...但取印需斬儘疫毒..."
虛影突然扭曲,九幽的麵孔占據半張臉:"她到死都在騙你...往生泉裡埋著的...是弑神的代價!"
淩燼的石化手指捏碎骨笛,冰川深處傳來龍吟——白璃的逆鱗在暴雪中閃爍,鱗片上映出往生泉底的真相:阿箬的焦骨鎮在泉眼,每一根骨頭都纏著疫毒凝成的...他自己的臉!
"最痛的抉擇,從不在生死間——在明知是謊,仍要成全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