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蘚覆蓋的廢墟深處,九幽跪坐在一具青銅古鏡前。鏡框纏滿混沌獸的觸須,鏡麵卻非光滑,而是由無數灰金瞳孔拚成的旋渦。那些瞳孔屬於青蘿村的胚胎、幽冥的亡魂、乃至被苔蘚吞噬的人族幸存者。他指尖撫過鏡緣,觸須驟然收緊,紫血滲入鏡麵:“母親......這一次,我要他們親眼看著你受苦。”
鏡中漩渦炸開腥紅光芒,淩燼的殘魂被強行扯入——他本在苔蘚繭中修補神魂,此刻卻被九幽的執念拽入混沌鏡的深淵。
黑暗褪去時,淩燼站在一座懸空的神族刑台上。
天穹垂落金色鎖鏈,鎖著一具銀發女子的軀體。她的脊柱被七根骨釘貫穿,釘尖刻著《山海經略》的篡改經文,血順著鎖鏈滴落,在下方的血池中凝成灰金琥珀——每一枚琥珀裡都蜷縮著一隻混沌獸胚胎。
“這是......九幽的母親?”淩燼的殘魂震顫。那女子的麵容與九幽有七分相似,卻因劇痛扭曲如惡鬼。她的瞳孔潰散,口中反複呢喃:“幽兒......快逃......”
神族祭司立於刑台邊緣,手持脊髓長鞭。鞭影落下時,女子背部的皮膚綻開,露出內側刻滿的巫族血誓——竟與白璃逆鱗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人族飼主,私縱混沌獸,罪當煉魂。”祭司的嗓音如雷,長鞭卷起血池中的灰金琥珀,將其捏碎。胚胎的尖嘯聲中,女子的脊柱被強行抽出,脊髓在半空凝成一卷《山海經略》的殘頁。
“不......那是我族與混沌獸的共生契約!”女子嘶吼,潰散的瞳孔突然聚焦,“神族......你們才是篡史的寄生者!”
祭司冷笑,殘頁焚為灰燼。女子的軀殼被拋入血池,池中浮出萬千混沌獸的利齒,啃食她的血肉。每一口撕咬,都有一截篡改的經文烙入她的魂髓。
淩燼的殘魂欲衝上前,卻被混沌鏡的力量禁錮。九幽的聲音自虛空傳來,帶著癲狂的快意:“看清楚了嗎?神族抽了她的脊髓,將共生契約改成奴役咒文......那些混沌獸發狂屠戮人族的‘曆史’,全是謊言!”
鏡中畫麵驟變。
女子殘破的魂髓被注入一枚青蘿村胚胎,胚胎的灰金瞳孔逐漸染上紫血——正是幼年的九幽。神族祭司將胚胎捧至唇邊,輕聲道:“你會成為最完美的‘鑰匙’......開啟人族自我屠戮的輪回。”
淩燼的殘魂突然劇痛,脊柱深處浮出白璃的逆鱗殘片。殘片與鏡中女子的血誓共鳴,竟將他的意識拽入九幽母親的魂髓深處!
這裡是無儘的混沌海,海浪由篡改的經文組成。女子被鎖在海心骨架上,每道浪湧都衝刷著她的記憶。淩燼看見她與混沌獸共舞,看見人族孩童騎在獸背上播種雲雨,看見初代天帝手持骨笛,將共生契約刻入地脈......
“殺了我......”女子的魂音突然刺入淩燼的神識,“我的脊髓已與混沌鏡同化......隻有魂髓俱滅,才能斬斷九幽的執念!”
混沌鏡外,九幽的灰金瞳孔流下血淚。他手中的觸須插入鏡麵,試圖將母親的魂髓拽出:“我要你活著......我要神族永世跪在你腳下懺悔!”
鏡內,淩燼的逆鱗殘片化為銀刃。他握刀的手顫抖——這一刀若落下,九幽將徹底癲狂;若不落,混沌鏡的詛咒會借女子魂髓侵蝕三界。
“人族......早該學會自己執刀。”女子的魂音漸弱,主動撞向銀刃。
刀光炸裂的刹那,混沌鏡崩出裂痕。九幽的嘶吼與女子的輕笑交織,鏡麵碎片化為暴雨,每一片都映出九幽被神族祭司植入胚胎的記憶。
鏡體徹底炸裂,苔蘚廢墟突然暴動。地麵裂開深淵,無數混沌獸幼體自蛹中鑽出,它們的瞳孔灰金帶紫,口器撕咬苔蘚,卻將啃噬的養料反哺給深淵——那裡浮出一具由女子魂髓凝聚的巨像,其手持脊髓長鞭,鞭身纏滿九幽的執念。
“母親......”九幽跪在巨像足邊,灰金瞳孔徹底裂開,“連你也要逼我成魔?”
巨像揮鞭,苔蘚海化為囚籠。淩燼的殘魂被鎖鏈纏住,逆鱗殘片突然傳出白璃的魂音:“刺她的左眼......那是共生契約的殘頁所化!”
淩燼的銀刃刺入巨像左眼,灰金血瀑中浮出一卷泛黃的皮紙——正是未被篡改的共生契約。九幽撲向血瀑,卻被契約的銀焰灼傷。深淵深處,盲眼少年的竹簡浮出,血字灼穿虛空:
“第三十三日......弑母者,見眾生。”
而在契約的背麵,一行小字緩緩浮現:“混沌獸的真名......是人。”
九幽的指尖觸到共生契約的瞬間,皮紙上的銀焰驟然暴漲。火焰中浮出萬千混沌獸的虛影——它們的鱗甲褪去,骨刺消融,最終化為赤身裸體的人族孩童。孩童的瞳孔清澈如泉,掌心卻刻著《山海經略》的篡改符文。
“這就是混沌獸的‘真名’?”淩燼的殘魂在銀焰中搖曳,逆鱗殘片與契約共鳴,“人族吞食獸名,獸族寄居人軀......所謂共生,竟是互相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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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的灰金瞳孔裂出血絲,契約的銀焰舔舐他的指尖,灼出焦黑的巫族古篆——“名枷”。他嘶吼著扯碎皮紙,碎片卻化為灰燼滲入地脈。苔蘚廢墟劇烈震顫,深淵中的混沌獸幼體齊聲啼哭,它們的額間浮現人族姓名:青州鐵匠、苗疆巫女、歸墟漁童......
苔蘚地表轟然塌陷,暴露出埋藏其下的神族祭壇。壇心矗立著一尊青銅巨鼎,鼎內沸騰的並非藥湯,而是被剝離真名的混沌獸魂髓。鼎身纏繞的鎖鏈刺入虛空,末端係著九幽母親的巨像殘軀——她的左眼已成空洞,右眼卻流下血淚,淚滴墜地凝成灰金琥珀,每一枚都映出人族與混沌獸共舞的湮滅之景。
“母親......你連最後一眼都在憐憫這些螻蟻?”九幽癲笑,掌心紫血凝成長矛,刺向巨像右眼。矛尖觸及淚滴的刹那,琥珀炸裂,記憶洪流席卷全場——
淩燼看見初代天帝手持骨笛,將人族真名刻入混沌獸脊髓;看見玄機子剜去九幽母親的雙目,用她的魂髓澆灌《山海經略》;更看見白璃的龍魂在歸墟深處掙紮,逆鱗被神族祭司活剮,煉成鎮壓混沌獸的“鎮海石”......
記憶的衝擊撕開淩燼的殘魂,脊柱深處的混沌獸胚胎驟然蘇醒。它撕開他的胸腔鑽出,身形卻非猙獰獸態,而是一名銀發藍瞳的男童——與白璃化龍前的容貌彆無二致。男童指尖輕點虛空,苔蘚化為滔天巨浪,將神族祭壇吞沒。
“你才是白璃的‘真名’?”九幽的灰金瞳孔首次露出驚惶。男童不語,抬手召出逆鱗殘片,殘片化為銀刃,刃身刻著初代天帝的絕筆血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