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霧海深處,星河幻境的入口懸浮在虛空中,宛如一道流動的光瀑。那光瀑由萬千細碎的星芒交織而成,時而化作璀璨銀河,時而凝聚成猙獰的饕餮巨口,吞吐著幽藍的霧氣。蘇瑤握緊觀星鏡,鏡麵上“貪狼噬月”的殘卦劇烈震顫,傳來陣陣灼痛,仿佛在警示著前方的危險。自逆天改軌救下星瞳後,她的心境便始終被一縷陰霾籠罩——趙明在觀星鏡中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帶著她讀不懂的深邃與憂慮,如同一根刺,深深紮在她的心頭。
“此幻境非武力可破。”璿璣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歲月沉澱的滄桑。老人手持玉麈,白發在星霧中若隱若現,“星河九境,每一境皆對應修士的心魔。玉衡子長老設下的‘問心卦’,專為試煉觀星者的道心。若道心不堅,輕則修為儘毀,重則......”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未儘的話語卻如重錘般砸在蘇瑤心頭。
蘇瑤深吸一口氣,踏入光瀑。刹那間,刺骨的寒意從四麵八方湧來,周身的星霧如活物般纏繞而上,凝結成實體。待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置身於一條蜿蜒的星河之畔。河水清澈見底,卻倒映著無數破碎的畫麵:趙明在洗仙池底孤獨的背影、暮雲篡改星典時陰鷙的麵容、自己腕間不斷加深的神魂裂痕......這些畫麵如同走馬燈般循環播放,每一幕都刺痛著她的神經。
“蘇瑤小友,彆來無恙。”
沙啞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一名麵覆星紗的老者負手而立,廣袖上繡著的星河圖緩緩流動,正是玉衡子。他抬手輕揮,河麵上浮現出六枚青銅卦錢,擺成“心魔卦”的陣型。卦錢表麵鏽跡斑斑,卻刻著閃爍的符文,隱隱透著不祥的氣息。
“星河問心,問的不是對錯,而是本心。”他指尖點向卦錢,符文頓時爆發出刺目的紅光,“三息之內,若能看破幻象,便可破境而出。否則......”
話未說完,河麵突然翻湧,無數氣泡中浮現出趙明的虛影。蘇瑤瞳孔驟縮,隻見他左腕的光明紋章黯淡無光,鎮魔碑的碎片刺入他的丹田,鮮血順著嘴角滴落。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中竟帶著絕望與殺意,這與她記憶中那個溫暖堅定的趙明判若兩人。
“趙明!”她本能地衝向河麵,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枷鎖束縛,動彈不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她想要呼喊,聲音卻卡在喉嚨裡發不出來。
就在這時,鏡中趙明的虛影竟踏水而來,指尖輕撫她的眉心,聲音低沉而溫柔:“瑤瑤,和我一起沉淪吧。在這裡,沒有天道的算計,沒有墮仙的陰謀,隻有你我......”
蘇瑤渾身劇震。這聲音與記憶中的趙明彆無二致,甚至帶著她熟悉的雪鬆香氣。她望著虛影眼中的溫柔,心中的防線開始崩塌。自從飛升仙界,她曆經無數生死考驗,太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溫暖與安寧了。
“玉衡子長老,這是......”她聲音顫抖,“為何趙明會出現在幻境中?”
“心之所想,境之所現。”玉衡子抬手,卦錢開始逆時針轉動,符文紅光更盛,“他既是你的執念,也是你的心魔。若放不下,便會永遠困在此處,淪為幻境的囚徒。”
蘇瑤咬緊牙關,運轉《混沌引》試圖抵抗。然而,幻境中的趙明突然伸手抱住她,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衫傳來,竟與真實無異。她感覺自己的混沌氣正在不受控製地流失,而鏡中趙明的虛影卻愈發凝實,仿佛要從鏡中走出,將她永遠留在這虛幻的世界。
“瑤瑤,你看這星河多美,”虛影輕聲說道,“我們可以永遠留在這裡,再也不用麵對那些痛苦與抉擇。你累了,該休息了......”
蘇瑤的意識開始模糊。她看見幻境中的自己放下了觀星鏡,與趙明並肩坐在星河之畔,腕間的光明紋章與他的完全重合。遠處,天機仙閣的浮島正在緩緩墜落,墮仙盟的黑影肆意橫行,但她卻再也沒有出手阻止的念頭。此刻的安寧,是她夢寐以求的歸宿。
“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不是嗎?”虛影的聲音如魔魅,“權力、責任、天道...都不如我們在一起重要,對不對?”
就在蘇瑤即將點頭的刹那,觀星鏡突然發出悲鳴。鏡麵上泛起層層漣漪,不知何時浮現出初代閣主的留言:“觀星者必先忘己,然忘己非忘情,乃以情證道。”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開了她混沌的識海。蘇瑤猛然想起趙明在飛升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如果有一天你覺得累了,就抬頭看看星空,我永遠在你看得見的地方。”那個永遠支持她追逐天道、守護蒼生的趙明,怎會勸她逃避?
“不對...”她喃喃自語,眼中重新燃起鬥誌,“真正的趙明,絕不會讓我放棄自己的使命。他要我成為更強大的自己,而不是沉溺於虛幻的幸福!”
她強行運轉《天機衍》,觀星鏡爆發出強光。幻境中的趙明虛影驟然扭曲,臉上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底下的墮仙麵容——那赫然是暮雲的臉!
“你以為能識破我的幻象?”虛影獰笑著,聲音變得尖銳刺耳,“可惜,你的心已經動搖了。隻要再堅持片刻,你就會永遠困在這裡!”
蘇瑤沒有回答,她拔出玄鐵聖劍,在掌心刻下“忘”字法紋。鮮血滴在劍身上,竟凝成一道星光,如同一把鑰匙插入幻境的鎖孔。劇痛讓她的意識更加清醒,混沌氣在經脈中瘋狂運轉,與觀星鏡產生共鳴。
“太上忘情,非無情,乃情至深而忘形!”
她揮劍斬向河麵,混沌劍氣所過之處,星河倒卷,無數幻象如泡沫般破碎。玉衡子的星紗被劍氣掀開一角,露出他眉心的墮仙印記——原來,這位天機仙閣的長老,早已被暮雲控製,成為了墮仙盟的傀儡!
“不可能......”玉衡子驚恐後退,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你怎能以劍意破心陣?這可是連天仙巔峰強者都無法破解的幻術!”
蘇瑤沒有理會,她的目光落在河底的一塊石頭上。石頭上刻著“星河問心,問心不問情”的古篆,而石頭下方,竟埋著一枚刻有趙明生辰八字的魂符。魂符上纏繞著墮仙盟的咒印,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
“原來如此,”她冷笑,混沌氣在劍尖凝聚成刃,“以我對趙明的感情為餌,設下心魔陣。暮雲,你果然很了解我。但你忘了,真正的感情,是哪怕曆經萬劫,依然堅守本心!”
她揮劍斬斷魂符,整個幻境劇烈震動。天空開始崩塌,星河之水倒灌而上,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蘇瑤在漩渦中看到了更多幻象:柳寒煙在玄冰宮被冰印反噬、慕容雪在百草仙門遭丹鼎異動、林曉婉在星隕劍宗被劍陣困殺......這些畫麵都在提醒著她,自己肩負的使命遠比個人的兒女情長更重要。
當星河之水退去時,蘇瑤發現自己正站在觀星台中央,玉衡子倒在地上,麵覆的星紗已被劍氣劃破,露出一張布滿墮仙鱗片的臉。他的身體正在抽搐,嘴角溢出黑血,眼中卻仍帶著不甘與怨恨。
“你...你竟然能看破我的幻術...”他咳出黑血,聲音斷斷續續,“暮雲大人說得沒錯,你確實是個麻煩......隻要你活著,我們的計劃就永遠無法成功......”
蘇瑤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觀星鏡射出一道星輝,光芒中帶著淨化之力,徹底淨化了他體內的墮仙之力。玉衡子的身體發出痛苦的嘶吼,鱗片逐漸消退,麵容恢複如常。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中的陰鷙已消失不見,隻剩下深深的疲憊與愧疚。
“多謝小友相救,”他苦笑著摘下星紗,露出一張蒼老的麵容,“我早已被墮仙盟種下‘心魔種’,淪為他們的傀儡。這些日子以來,我眼睜睜看著自己做下無數錯事,卻無法控製身體......若不是你,我恐怕要永遠墜入魔道了。”
蘇瑤點頭,轉身望向星河幻境的入口。此刻,那裡已恢複成一片平靜的星霧,仿佛方才的一切隻是幻覺。但她知道,自己的道心已經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她終於明白,真正的強大不是忘記感情,而是學會與執念共處,在守護所愛的同時,堅守自己的使命。
“趙明,”她輕聲說道,握緊觀星鏡,鏡中隱約映出趙明的身影,“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但在此之前,我必須先成為更強大的自己,才能守護你,守護這片天地。”
當她踏出幻境時,璿璣子正等在門口,眼中帶著欣慰與擔憂:“恭喜小友,通過了問心試煉。星河幻境的核心,其實是......”
“不必說了,”蘇瑤打斷他,目光堅定,“我已經明白了。所謂問心,問的不是我想要什麼,而是我願意為守護什麼付出一切。接下來,我要去經窟第三層,尋找《天機衍》的真本。我能感覺到,那裡藏著對抗墮仙盟的關鍵。”
璿璣子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點頭:“經窟的禁製已經為你解開。但記住,有些真相,未必是你想看到的。第三層不僅有強大的守護陣法,還封存著初代閣主留下的...一些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