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簷下懸掛的青銅風鈴被穿堂風掀起,發出幽咽般的震顫,鈴聲中竟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嗚咽,仿佛被囚禁的魂魄在低聲泣訴。林曉婉裹緊深紫色鬥篷,鬥篷邊緣繡著的銀絲流雲紋在月光下泛著冷芒,她的腳步輕如貓科靈獸,每一步都精準避開地麵的禁製符文。
行至藏書閣東南角,第三塊青磚表麵的北鬥紋在她指尖靈力注入的瞬間泛起幽藍光芒。磚麵如活物般凹陷,露出半掌寬的暗格,暗格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哢哢聲響。林曉婉抽出\"流螢\"劍,劍身與機關產生共鳴的刹那,整麵牆壁轟然滑開,一股潮濕的黴味裹挾著鐵鏽氣息撲麵而來,其中還混雜著某種腥甜的腐臭,仿佛陳年血漬浸透了磚石。
她舉起磷火石燈緩緩下行,幽綠光芒照亮布滿青苔的石階。石階縫隙間滲出的墨綠色液體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熒光,如同無數雙窺視的眼睛。每走十步,牆壁上便浮現出半截嵌在石壁裡的斷劍,劍身上凝結的血痂已化作深褐色的晶體,在寂靜中散發著微弱的怨念。其中一柄斷劍的劍柄上,還纏繞著半截腐爛的手指,指甲縫裡殘留著暗紫色的泥土。
地下三層的石門自動開啟時,林曉婉的呼吸驟然停滯。暗層穹頂倒懸著三百六十柄鏽跡斑斑的古劍,劍刃上凝結的冰棱垂落至地麵,與地麵上的星圖紋路完美契合,形成一個巨大的星象陣。正中央的檀木架上,擺放著一卷用龍筋捆紮的古老竹簡,竹簡表麵密密麻麻爬滿暗紅色的蟲篆文,那些文字竟如活物般在羊皮紙上緩緩蠕動,每一次扭曲都伴隨著細微的沙沙聲響。
\"你終於來了。\"沙啞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瘸腿執事文淵拄著青銅拐杖現身。他的灰布長袍布滿破洞,纏著繃帶的右手不住顫抖,繃帶縫隙間滲出的不是鮮血,而是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銀白色液體,如同液態的星辰碎片。老人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林曉婉腰間的\"流螢\"劍,喉結上下滾動,脖頸處暴起的青筋如同盤踞的蚯蚓。
話音未落,\"流螢\"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劍鞘上的紅鳶紋章滲出滾燙的血珠,沿著劍鞘紋路蜿蜒成詭異的圖騰。暗層中所有古劍同時嗡鳴,穹頂垂下的冰棱寸寸碎裂,化作銀色粉末簌簌飄落。林曉婉感覺手腕的星紋開始發燙,仿佛有無數根細針在皮膚下遊走,順著經脈直抵心臟。
文淵掀開牆上的暗簾,露出一幅布滿裂痕的壁畫。畫中初代宗主銀發飛揚,左眼蒙著黑色眼罩,右手握著的\"流螢\"劍正劈向一團扭曲的黑影。但令林曉婉震驚的是,宗主腳下踩著的不是祥雲,而是堆積如山的劍修屍骸,每具屍體的胸口都插著與誅魔劍陣相同的陣劍,天空中九顆血色星辰連成詭異的陣列,星辰之間流淌著黑色的霧靄。
\"流螢劍本是開天辟地時的星辰碎片所化。\"文淵用拐杖點了點壁畫,繃帶突然崩裂,露出布滿劍痕的手腕,那些劍痕縱橫交錯,竟組成了與誅魔劍陣相似的圖案,\"千年前初代宗主用此劍屠儘三十六魔修,但在慶功宴當夜,他突然帶著劍消失了。有人說他飛升成仙,有人說他墮入魔道,卻沒人知道——\"老人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不是痰液,而是細小的劍刃,這些劍刃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叮當聲,\"他發現了星隕劍宗最肮臟的秘密。\"
林曉婉撫摸著劍鞘上凸起的紋路,那些看似裝飾的雲紋,此刻竟在靈力灌注下組成了完整的星圖。當她將靈力注入劍柄的紅鳶眼時,劍鞘側麵突然彈開暗格,一枚刻著璿璣紋樣的玉簡和半張泛黃的星圖跌落掌心。玉簡剛一入手,無數畫麵湧入識海:燃燒的宗門內,長老們的臉上爬滿黑色紋路,他們正將弟子投入沸騰的血池;初代宗主將\"流螢\"劍投入洗劍池的背影後,跟著一個身披黑袍、手持判官筆的身影;最後定格在宗主布滿血淚的臉上,他對著虛空嘶吼:\"不能讓後人知道...劍獄裡的東西...會毀了一切......\"
\"小心!\"文淵突然撲過來,將林曉婉撞開。一道黑影擦著她的發梢飛過,釘入牆壁後化作一柄纏繞著鎖鏈的黑色匕首,匕首上凝結的黑色黏液正腐蝕著石壁。整座暗層開始劇烈搖晃,穹頂的古劍紛紛出鞘,在半空組成絞殺劍陣。林曉婉這才發現,那些看似普通的巡邏弟子,此刻正透過暗層頂部的窺視孔,用泛著紫光的眼睛死死盯著她,他們的瞳孔中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身影,而是一團團扭曲的黑影。
\"把東西交出來!\"數十道黑影破牆而入,為首的灰袍人摘下麵具——竟是執法堂的陸長老。他的脖頸處爬滿蛛網般的黑色紋路,右手握著的判官筆尖端,凝結著黑鱗劍同款的鱗片,筆杆上還鑲嵌著幾顆泛著幽光的人牙。\"當年就是我親手把流螢劍丟進洗劍池,沒想到竟讓你這小丫頭撿了便宜!\"他話音未落,袖口甩出九道黑色鎖鏈,鎖鏈末端的倒鉤閃爍著寒芒。
紅鳶劍魄在劍中蘇醒的刹那,林曉婉的瞳孔染成血色,她的長發無風自動,發根處滲出細密的血珠。她手腕翻轉,《天璿劍訣》的劍意與星圖產生共鳴,整座暗層的星紋同時亮起。當第一式\"星墜\"斬出時,空中突然浮現出初代宗主的虛影,虛影手中的流螢劍與她手中的佩劍重疊,爆發出毀天滅地的金色劍氣。劍氣所過之處,空氣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聲響,空間出現一道道細小的裂縫。
灰袍人的判官筆在劍氣中寸寸崩解,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臂開始消散,從指尖開始化作黑色的煙霧。\"不可能!初代宗主明明已經死了......\"話未說完,便化作一團腥臭的血霧,血霧中傳來嬰兒啼哭般的尖嘯。但更多的黑影從四麵八方湧來,他們的攻擊中夾雜著熟悉的魔氣——正是劍獄魔劍的氣息,這些黑影的攻擊招式,竟與誅魔劍陣的破解之法如出一轍。
文淵不知何時點燃了牆角的七星燈,七盞青銅燈裡的燈油竟是修士的魂魄,那些魂魄在火焰中扭曲掙紮,發出淒厲的慘叫。老人揮舞著拐杖,杖頭的骷髏頭噴出幽藍色火焰,火焰所到之處,黑影紛紛發出滋滋的灼燒聲。\"快走!這些人都是墮仙盟的死士,他們守了三百年,就等流螢劍重現!\"他的身體開始透明化,每道劍氣劃過,就有銀色光點從傷口處飄出,這些光點在空中組成了初代宗主的模糊麵容。
林曉婉咬牙將星圖收入懷中,展開在劍獄覺醒的血色劍翼。劍翼每片羽毛的尖端都在滴落黑色的毒液,腐蝕著地麵的星圖紋路。當她施展出劍訣的終式\"天璿歸位\"時,整座藏書閣的禁製轟然破碎。萬千道金色星芒從天而降,與黑影們的魔氣碰撞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在爆炸的火光中,她看到文淵最後露出釋然的笑容,身體化作點點星光,融入\"流螢\"劍的劍刃。劍刃吸收星光後,表麵浮現出從未見過的古老銘文,銘文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訴說著塵封的往事。
衝出藏書閣時,林曉婉的白衣已被鮮血浸透,裙擺處還凝結著黑色的魔血。她望著手中微微發燙的星圖,發現背麵浮現出用鮮血寫成的字跡:\"劍指天璿,需解三劫。第一劫...在葬劍淵......\"字跡周圍環繞著細小的血珠,這些血珠正沿著筆畫緩緩移動。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聲響,她將星圖貼身藏好,\"流螢\"劍發出清越的鳴響,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挑戰而興奮。劍鳴中,她隱約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終於等到了......\"
此刻的她還不知道,當星圖現世的那一刻,整個修真界的暗流已經開始湧動。墮仙盟的護法們正在集結,他們的法器上纏繞著與陸長老判官筆相同的鱗片;星隕劍宗的高層們也在秘密謀劃,宗主書房的暗室中,一幅與壁畫相似的星圖正散發著詭異的光芒。而葬劍淵深處,被封印千年的古老劍魄正在蘇醒,它的咆哮震得大地顫抖,淵底的鎖鏈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等待著那個能解開它枷鎖的人......在星隕劍宗的另一處角落,周衍正望著思過崖的方向,手中握著半塊刻有星紋的玉佩,玉佩表麵的裂紋正在緩慢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