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捧著那塊灰撲撲的“破瓦片”,掌心能清晰感受到金屬板內斂的冰涼與沉重。指尖劃過那些凹凸不平、看似毫無規律的星點紋路,方才那震撼諸天的立體星圖卻如同幻夢,再難重現。
“《星軌殘卷》?”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電,刺向角落陰影裡的躺椅,“前輩!此物……如何使用?如何再現星圖?”
回應他的,隻有風老愈發悠長的鼾聲,斷腿的褲管隨著呼吸輕微起伏,仿佛剛才那句夢囈般的“星軌殘卷”真是囈語。
趙明心中疑雲翻湧。這老者,在寒煙最絕望時悄然遞出的暖玉星魂草,此刻又精準點破這藏經窟最深處的秘寶!他絕非尋常雜役!他與那舍身護住破界梭核心、最後囑托“替我救她”的風伯,是否血脈相連?抑或根本就是同一人?那風伯,可是神魂俱滅了!
念頭紛亂,但手中冰冷的觸感將他拉回現實。寒煙的意識被困星隕閣,坐標就在這殘卷之中!這是唯一的鑰匙!
他盤膝坐下,將灰黑鐵板置於膝前。弑神魔瞳全力運轉,猩紅的逆十字星芒死死鎖定鐵板,試圖從那些雜亂的星點中窺見一絲規律。神念如同最精細的刻刀,小心翼翼地探入鐵板的每一道縫隙、每一處凹凸。然而,鐵板內部一片混沌死寂,仿佛剛才的星圖爆發耗儘了它所有的靈性,又像蒙塵萬載的古鏡,拒絕一切窺探。
“混沌氣!”趙明心念一動。丹田內磅礴的混沌氣分出一縷,如暗金色的溪流,試探著湧向鐵板。混沌氣甫一接觸板麵,那些黯淡的星點紋路竟如久旱逢甘霖的種子,貪婪地吸附著混沌之力!灰黑的板麵微微亮起一層極淡的暗金毫光,但僅此而已,星圖並未重現。
“不夠?”趙明咬牙,加大了混沌氣的輸出。暗金溪流變得洶湧,整個鐵板都開始發出低沉的嗡鳴,表麵的星點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在暗金光芒中微微蠕動、閃爍!一股古老、浩瀚、帶著無儘空間蒼茫的氣息,如同沉睡巨獸的呼吸,緩緩彌漫開來!
就在趙明心神激蕩,以為即將成功之時——
嗡!
鐵板猛地一顫!一股沛然莫禦的排斥之力轟然爆發!不僅將趙明輸入的混沌氣狠狠彈開,更有一股冰冷、混亂、帶著強烈撕裂感的意念洪流,順著他的神念倒灌而回!
“呃啊!”趙明悶哼一聲,如遭重錘轟擊!識海劇痛翻騰!無數破碎、扭曲、光怪陸離的畫麵碎片強行塞入他的腦海:
一片無垠的、色彩不斷變幻的混沌虛空,星辰如同破碎的琉璃般懸浮、碰撞、湮滅……
巨大的、由純粹星光構築的階梯,一級級通向不可知的深邃黑暗,階梯上布滿斷裂的鎖鏈和乾涸的暗紅血跡……
一座漂浮在星海漩渦中的殘破宮殿,其樣式……竟與他在洗仙池底窺見的、九天鎖魔陣守護的那座古老仙宮殘骸有七分相似!
無數淒厲的、非人的嘶吼在精神層麵炸響,充滿了對秩序的憎恨與對混沌的渴望!
而在所有破碎畫麵的中心,一個由三個不斷逆向旋轉的幽暗光環構成的“鑰匙孔”符紋,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吸力!
“噗!”趙明喉頭一甜,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弑神魔瞳爆發出刺目的猩紅光芒,強行鎮壓住識海的混亂風暴。他死死盯著膝上恢複平靜、依舊灰暗的鐵板,眼中充滿了驚悸。
這《星軌殘卷》……絕不僅僅是星圖!它更像是一把鑰匙,通往的不僅是空間坐標,更是某個被遺忘、被禁忌的時空節點!那混亂的意念洪流,帶著與墮仙盟魔氣截然不同、卻同樣令人不安的……原始混沌氣息!與玄冥魔尊的陰冷邪祟不同,那是更古老、更無序、更接近世界本源崩壞的“熵”!
“天機……失落的……天機術……”風老那含混沙啞的聲音,如同鬼魅般再次幽幽響起,這一次清晰了許多,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與……追憶?
趙明豁然轉頭!
角落的躺椅上,風老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睛。那雙渾濁的眼眸深處,此刻竟似有億萬星辰生滅的微光一閃而逝,快得如同幻覺。他枯瘦的手指輕輕敲了敲身旁那根黝黑的拐杖,杖頭那顆渾濁的黃晶石似乎也隨著他的動作,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娃娃,”風老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萬古的蒼涼,“星軌所指,非是坦途。那星隕閣……嘿嘿,埋著的可不止是寒煙丫頭的意識碎片,更是……一堆足以讓諸天仙尊都睡不安穩的‘老骨頭’。”
他頓了頓,渾濁的目光落在趙明膝前的灰黑鐵板上,又似乎穿透了它,望向了更遙遠的虛空。
“至於這‘鑰匙’怎麼用?老頭子隻知道……”風老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種近乎詭秘的意味,“光靠蠻力可不行。得等……等星與海共鳴,等混沌歸於沉寂,等那‘幻夢之頁’……自己醒來的時候。”
話音落下,他再次合上眼,仿佛剛才那洞悉萬古的智者隻是趙明的又一重幻夢。鼾聲再起,比之前更沉。
星與海共鳴?混沌歸於沉寂?幻夢之頁?
風老的話語如同晦澀的讖語,每一個字都蘊含著巨大的信息量,卻又雲遮霧罩。趙明低頭,凝視著膝上這塊再次沉寂、如同最普通廢鐵的《星軌殘卷》。它不再僅僅是尋找寒煙的星圖,更成了一把指向未知禁忌、牽扯著失落天機術的鑰匙。
冰魄神宮深處,韓冰雲那冰冷的意誌,是否也感知到了這“鑰匙”的悸動?而遠在星隕閣的寒煙意識碎片,又是否聽到了這來自遙遠北冥的……鎖鏈將啟的微聲?
趙明緩緩收攏五指,將冰冷的星軌殘卷緊緊攥在手心。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無論前方是星隕閣的森然骸骨,還是失落天機的無底深淵,這條路,他都必須走下去。